新一轮的庭审开始,也再次宣布休庭,不出所料。

这次给的时间是一个月,几乎是能在允许范围内的最长时间——这代表司法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一个月是最后给两方用来调解的时间。

师傅让尹川既然想起来了,一定要再去接触对面的袁律师。

并且提到一条新消息,袁律是一个超级硬骨头,从来不妥协。她为了老家某个挪用工人下岗津贴的事情,持续的提请诉讼,并要求将相关责任人法办,目前仍然在做。

据说是当年刚过法考,“拿到了a证就在张罗这事儿”。

师傅感慨道,“这个事情跨越时间太长,就算是弄成了,钱已经没了,悲剧已经造成了……她该明白做事情要灵活变通,要在没发生前搞定。”

还叮嘱尹川,“同时也要和劳工接触,做两手打算,必要时候绕过母老虎,从内部瓦解掉对面。”

尹川和现在的女朋友感情不深,电影设计了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爱吃什么的一个情节来佐证,前也写了女友不接受尹川把父亲接到京城来。

回出租屋的尹川,发现女友满脑子都在想官司打赢了,能够买房的事情,已经要求他写上她的名字。烦心的尹川按照师傅提供的路线,私下里联系对方的工人代表,绕过了袁之华。

但当他一看到那些稀疏杂乱的头发,拘谨的笑容,粗布制成的衣服,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到了无数个小尹川。尹川强忍住内心的反胃,劝说劳工们推出来的代表接受现有的条件。

说罢后,一刻也不能多呆,在街边干呕起来。

朦胧中,有人给他递了一张纸,是袁之华。“我一直盯着你呢,班长。”

尹川苦笑:“这样被看见,很狼狈吧。”

“我以为你死了。”

“还活着呢。”

“向我证明。”

尹川跳起来伸展自己的肢体,“很健康啊,活着的。”

但袁之华仍然摇头,“不是这样的活着。”

尹川听明白了,但今天的他已经无法回头。他继续从其他渠道联系劳工,劳工们确实也有动摇的,会有人主动联系尹川。这是可悲的地方,越是困难的人,越没有资本去维护自己被侵害的权利,而尹川深知这一点,试图利用它。

每一次联络后,他都能看到姗姗来迟的袁之华。尹川心里有快意,他证明了自己这样选择是对的,但也有难过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

随着调查的深入,尹川渐渐对袁之华起了兴趣,这个静女和爱哭鬼到底是怎么成了母老虎,又怎么做起了律师。

她那种人,更像是什么音乐教师之类的,生活在象牙塔里面。

自己为什么会做律师呢?

因为赚钱,因为老尹一众劳工跑去找厂长要工资,却被京城来的大律师援引条例,轻而易举的唬住了。这是一种知识上的霸凌,是无形的杀人技。而尹川非常聪明,他苦心学到这门功夫。

调解做到一定程度就做不下去了。有相当一批劳工,极其信任袁之华。尹川不得不从袁之华早年的经历查起,以他下的苦工,他一定能最终攻克掉这位老同学。

老同学像往常一样,将对自己毫无办法。

恰好这时,父亲打电话说,“十年前一个案子现在要办成了,据说卷款逃走的那人被抓到了,我要在诉状上摁手印儿,你要回来看看吗。”

尹川知道太久的糊涂账搞不定,他懒得去,但父亲坚持要求,以死相逼。于是他不得不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在那上面,他碰到了袁之华。

两人在飞机上没有斗嘴,而是相视一笑。

袁之华仍然拖着那个很大的箱子,心情大好的尹川帮她拿着,“袁律师,我们顺路,一起回去如何。”

这天的哈市下着大雪,路上都堵塞住了。两人在车内等的心烦,不禁聊起曾经的往事。

尹川问她:“怎么会当律师。”

“这是一个秘密。”

“不用每次都带上那个大箱子吧,很累的。”

“搜罗资料,很困难的啊,我不敢相信别人,只能自己把那些东西带着……班长,你以后要来帮我吗?”

“我现在啊,还怎么能帮你。”

尹川笑着摇头。

某个拐角,车漂移着打了很长的圈,尽管过去了十年,袁之华的身体素质也没有锻炼起来。她直接被抛到了尹川的身上,在作用力下动弹不得,起来又碰到了自己的头,发出惊呼声。

出于基本的礼貌,也可能是记忆使然。尹川把袁之华扶起来,她忽然盯着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放在镜框那里,随即又触电一样的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