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筷子,慈祥看着陈昏晓说了这么一句话:“秦昭宜永远是你的妈妈,但这并不代表你是她此生唯一的儿子。”

陈昏晓定了一瞬,有些受不了地用眼睛瞪我爸:“我没说过要成为她唯一的儿子,我生下来就是给别人当儿子的,但给谁当,我说了算。”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回房睡觉了。”我撑着额头回房间,澡都没洗直接躺在了床上。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着陈昏晓的抵触、想想冯深对玉恩的誓言、想想我爸暗指的委屈,一时之间有点伤感,“唉,算了,还是打个电话说分手吧。”

电话接通,冯深那里依旧有翻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慵懒,却又透着一股子轻快:“昨天没睡好今天还不早点休息?”

我听到他轻松的声音不免也放松了一点儿,“你不是也没休息吗?又在看啊?不觉得无聊啊?”

他那里“啪”了一声,我不用看也知道,他合了上本,一本正经对我说:“不无聊,眼睛里有可意念的字,脑子里有可想念的影子,怎么会无聊呢。”

我回味了一遍这句好听的话,尴了一尬。

情话虽美,景不相趁。我打电话可是来分手的,虽然我的恋情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史上最惨最短的恋情可能要靠我来保存了。

“冯深,你听我说,我认真想了想,可能……我们不太合适,我反悔了。”

“反悔了?”他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我轻轻“嗯”了声。

他沉默了半晌。

我在脑中组织着各种分手的理由,好在他问我为什么时拿出有力的论证。但他跟我的脑回路明显不一样,清奇的让我有点应接不暇。

他说:“你昨天说的和今天说的有点不一样,人总是喜欢挑自己喜欢听的,我也不例外。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但你昨天说了什么,我可是清楚记得呢。”

我不得不回忆了一遍我昨天到底说了什么,仔细搜索一遍,好像也没说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种海枯石烂的誓言。

我干咳了两声,不得不再重复一次自己的目的:“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也严肃点儿。”

他那边又默了良久,声音沉沉:“好吧,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如此草率做决定?”

我想了想,想不出什么有理的论据,信口捻了句:“你看,我现在是小秦董了吧,才三十一岁,钱才有了,但还没生过孩子。你得给你母亲守孝三年吧,我总不能等你等到三十五吧?大龄产妇太危险,所以我们不合适。”

冯深气息变的有些急促,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和他又动了怒,“秦昭宜,你给我说实话,我要听实话。”

我自知瞒不过他,但又不想和他实话实说是因为陈昏晓不喜欢他,只好坚持说谎:“这就是实话,我们女人又不是你们男人,四十岁还能沉淀个人魅力,大龄产妇很危险的,所以……那什么……哦,你还记得程骞不?就那天来我家的第十个男人,你是第十一个,我仔细想过了,排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他在你前面呢,所以我按号码牌走应该先把机会给他……就是这样的。”

“秦昭宜,我说了,我要听实话。”他声音加大了几个分贝,我讪讪闭了嘴,心里乱的跟马蜂筑巢一样。

他做了个深呼吸,尽量把音调控制平稳:“是不是因为陈昏晓?他跟你闹了?”

他柔和的语调让我一下子软了心房,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点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的温柔让女人最无法招架,尤其是冯深这种冷峻凶残的男人,温柔起来更容易让人迷糊。我就沉醉在他所制造出来的温柔氛围里走不出来,稀里糊涂像被灌了迷药一样,只会点头说好。

冯深说:“因为陈昏晓而要跟分开,这是最纯粹最不能让我接受的分开理由,我不敢说用爱感化陈昏晓这种大话,因为我的爱他可能接受不了。但是,因为你,我可以尝试用另一种方式来和陈昏晓相处,用喜欢吸引来更多的喜欢,像滚雪球效应一样,所谓‘爱乌及屋’,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的话,相信他终有一天也会做到这一点。你对我或者对陈昏晓有点信心好吗?”

我说:“嗯,好。”

他说:“既然已经开始,何必轻言放弃,一条道走到黑不是你的脾气嘛,我觉得这是个优点,你应该继续保持才对。”

我说:“嗯,好。”

他松了口气,说:“那明天开始,我把A市拉货的活交给公司的员工,每天下午五点半,我们都在学校门口见面,六点的时候带陈昏晓和冯思宇一起吃晚饭,顺带培养感情,我们有三年时间呢,你不要着急好吗?”

我说:“嗯,好。”

他非常满意,语调恢复轻松:“嗯,早点睡,明天见。”

我:“嗯,好。”

挂断电话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太老奸巨猾,我方心理上又一次溃不成军,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过被冯深牵着走的感觉还不错,或许这才是我内心所想。有人为我带路,我可以心无旁骛勇敢朝前迈脚步,因为有他在,所以才心安。

冯深的转变程度真的令人感动。

我们约在校门口的时间是五点半,第一次我是五点半到的,他已经在校门口等候;第二次我五点二十到,他依然在等候;第三次我五点整到校门口,他还是在等候。

每次我问他几点到时,他都是那一句:只比你早到一点点而已。

一点点而已是多久?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是无法用具体的时间段来衡量的一个概念,因为他永远都守着你,哪怕我们分开了,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地球,他就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永远比别人甚至于我本人还早到一点点。

四人相处的时候,陈昏晓总出其不意让冯深各种难堪。先在他裤子上泼了一杯水,其位置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冯深咬牙等裤子风干了才离开餐厅。

第二次又在他碗里放虫子,是那种从树上捉的容易让人过敏的毛毛虫。我吓得大叫大跳,优雅的餐厅中毫无形象。

冯深淡定把虫子丢进垃圾桶,却因触碰了毛毛虫全身起了疙瘩,又红又痒,还在医院住了三天。

为此,我体罚了陈昏晓,逼他面壁思过了半小时,间接成了他和冯深敌对的催化剂,导致他和冯思宇‘手足之情’残废,两人仇敌相对。

我对着天花板又进行了深刻的反应,是不是又该说分手了?

我还未决定,有一个人的出现替我做了一个决定,这个人便是冯思宇的外婆、玉恩的妈妈、冯深的丈母娘咪玉。

她是在冯深母亲百忌的时候来的新城,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便是云景墓地沈阿姨的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