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苍儿,真的一口不尝?”好看的僧人眯着狐狸眼,一手举着一个瓷坛,一手撑着身子,半躺在草地上:“比红楼的桂花泪还好喝哦!”

“不喝。”

僧人身前不远处,模样可爱的小童盘腿坐在垒得高高的石堆上,手中握着过长的鱼竿,头也不回地答道。

阳光温柔,和煦的风拂过嫩绿的草地,涌起一阵浪。这是人间的朗朗春日,这是秦苍一刻也不必担忧明日的时光。

“你是不是怕喝醉?有我在呢,试试嘛!”僧人直起身子,伸出手,将瓷坛往小童那处递。

小童叹口气,回过头,见那秃头满眼期待,将鱼竿插在软土中,跳下石堆,接过瓷坛。

“这就对了,尝试一下又不会怎……哎?等等!哎!你别都喝光了!”

小孩仰着头,咕咚咕咚,夕诏见势不妙,冲上前去,一把夺过孩子手中的瓷瓶,向内一看,瓶中竟已见了底。二话不说,一把提住小孩的后领就给拎起来,几乎是头朝下就往溪水面上怼。

春日,溪水还带着些清凛凛的寒意,水流急,渐跃的水珠几乎打在秦苍脸上。

“师父你谋杀!”

“杀什么杀?快吐!”夕诏迅速拍孩子的背,力道却是不大:“我是让你尝尝味,又不是叫你把自己喝成傻子!”

“咳咳,师父你放手!”孩子被勒得喘不过气:“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尝酒,我不会醉!”

“什么?”僧人边问,手上却不停。

“你再不放我……我……”就在秦苍胡乱蹬腿之际,就觉身上一股力道袭来,将自己调转了姿势,稳稳放在地上,待止住咳嗽,怒道:“我不是第一次喝酒了,我早就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醉,甚至半分反应都没有,所以觉得没有一点意思,才不喝的!你讲不讲理了!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看着小童气鼓鼓得等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轮到夕诏语塞。想去摸摸秦苍的头却被躲过,于是扶额干笑几声,半晌才想到说辞,小声回击:“那你不早……”

“你问了吗?!”秦苍揉着自己脖子:“给小孩喝酒你还有理了?你自己钓鱼,我不干了!”

“……脾气越来越大……”夕诏斜着眼小声低估,委委屈屈爬上石堆,拿好鱼竿坐好。

风和日丽。

过了许久,和尚转过身,看见坐在草地上、埋着头,认认真真捣鼓着手中戒链的小女孩,问:“小苍儿,我想教你一样新的毒。”

小秦苍闻声抬起头,眼睛亮亮。

“学不会醉,也未必是件好事。这个毒,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

“用在自己身上?我不学,我不喜欢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觉。”秦苍摇摇头,不领情,眼眸重新垂下去。

“这天地间哪能样样都随你心意、受你控制?”夕诏想想:“这样吧,我让这毒既可以简单防身,又可以让你短暂的‘不清醒’一下,怎么样?”

小童再次抬起眼睛,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

那好吧?这么勉强?

握着鱼竿的和尚愣了许久才回过身,看着清澈澈却又湍急的水面,心想,为什么钓鱼、做菜、带她出来游历和求着她好好学习的都是我啊?刚来的时候还经常一副小猫般的表情讨好自己,现在呢?哼!说要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伺候师父果然都是假话!太麻烦了,再过段时间就找个理由跑路吧?反正,也没答应做她师父;反正,我夕诏此生绝不收徒。

当时没人能想到,秦苍第一次用这毒,是在这么个机缘巧合又不适当的环境中。

“苍苍,你可想好了?”陆歇声音嘶哑,喘着粗气,看得出已是极克制。背部已抵在床角的木柱上,回望眼前女子游离的目光,抓住她攀上来的双手,努力冷静,做出最后的警告。要知道,此刻趴在男人身上的秦苍可是寸缕未着!

女子不说话,唇齿微微张开,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从男人的眉眼移到他高挺的鼻子再到软软的唇,最后又落回在了他的颈部。

女子失去意识以后,陆歇尽量避免触碰她背部的伤口,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带回了寝殿。之前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外伤是严重,可是总能治好;但秦苍自己本是难以中毒的体质,但此番却很有可能是中了自己的毒。浴室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位驻守在使馆的医官与璃王府随行的医师挨个上前,但除了肉眼就可以看见的、背部大面积血肉横飞的外伤,其他的半点诊不出来。

“废物!”

小儿子被抱走前,挣脱了侍女跑过来,死死拉着秦苍的戒指。陆歇并没有明白,道出猜想的是陆霆。然而,对于秦苍这样高级别的施毒者制出的毒,再混上一身毒血与能逆转乾坤的天华胄,就算是活菩萨在场怕也要听几分天命,而那些专门服务于皇家后宫或是针对战场外创抢救的军医,一时间无能为力也是怪不得。

若眼下只能处理外创,就用不上旁人了。陆歇叫人点亮所有的灯盏,为室内照明。褪去女子过大的外袍,用刀将她本就残破不全的内袍剪开。

女子趴在床上,疼痛让昏迷的人不得安宁,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在脸上投出倒影,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苍苍忍一忍。”她有天华胄护体,不会伤及性命,却有多于常人数倍的疼,这让陆歇更小心、动作更轻。然而一开始上药,女子就疼得不断抽搐。

陆歇是屏退了所有人的,让女子趴在自己的腿上。其实这姿势极暧昧,女子白丝绸般的肌肤映着光极撩人。可眼下陆歇心中无半分杂念,他一点一点将血肉与衣物碎缕慢慢分开,上药、包扎:她伤口疼,他心疼,根本无暇他想。

可几乎刚待包扎好,还来不及将她扶上床、为她盖上被子,人就醒了!女子眼神迷离,似乎半睡半醒,然而却不再呼痛。

“苍苍,你……你别误会。我只是帮你处理伤口!”见女子竟缓缓支起了身子,睥睨沙场、以一敌百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男人却立刻别过脸,慌忙解释。一时间他觉得屋里太亮,照得人身上发烫;但下一刻,又觉得是自己可笑:他不是总爱逗她吗?怎么现在却是自己先回避?

不敢回头,不敢动。可听声音,女子显然未觉半分不妥,似乎还正在朝自己靠近!

是药的作用吗?

正想着,陆歇就感觉女子柔嫩的手臂缓缓攀了上来,一下子搂住了自己的脖颈,肌肤相触的地方凉冰冰的感觉让男人心头一紧;一回头,只见那纤细的腰肢与她身前的柔软已经隔着自己身上薄薄的衣袍紧紧压了上来!

女子歪着头,浅浅笑着,看着自己,既娇嗔又显得气定神闲。平日里,她总是淡泊又清澈,像沁人心脾的潭水,可现在她是一个勾人心魄的妖!陆歇想,原来她妩媚起来竟是这样?跟着,喉头一动。

不想,就在这时,女子眼光瞬间被男人颤动的喉咙吸引,一低头,嘴唇就直直吻上了陆歇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