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

回到房,坎德隆站起身,他那庞大的身躯顶着不高的柜,本就不宽敞的私人房显得更加狭窄。

“没事,你们继续。”泽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不勒斯捉摸不透的笑容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老管家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放逐一位公爵之子到极北城镇,需要代表皇室的议政院和代表圣教的审判堂同时商议方案。

放逐泽维尔大概是他们少有的意见统一的时候,那就是“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回不来,如果死了就更好了”的想法。

蔷薇历代家主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了太多刺入骨髓的印记,还有蔷薇的种种传说和这个古老家族的威望都成为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威胁。

十字议政院中和蔷薇家族有些关系的,大概就是【独角白鲸】的尼德霍格总长,同时他兼任一位拥有附议权的听政卿。其次就是阿尔伯特大师,同时有着皇家炼金公会会长和决断权的议政卿两个身份。

第二个还是他醉酒的时候被泽维尔套路出来的,不过泽维尔做的很隐秘,第二天依旧天真无邪装作啥都不知道。

“银色十字”的十字议政院进去必须戴着统一的银白面具,同时必须隐藏住自己的身份。他们是这个国家决断大事的最高机构,因此他们也被称为“银面卿”。

而圣教那边虽然比较复杂,但是能做主的也就那么几位大主教。最终统一呈交至格雷庭堡垒,格雷庭堡垒没有决断权,但是它可以提出审查意见。

不过格雷庭堡垒中的“黑石铁面人”实则与“银面卿”有高度重合,或者说“银面卿”有60%在格雷庭有着一席之位。这样一来,更多的是走一个严密的过程,议政院所决定的事情,便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样一来,即便那不勒斯缄口不言,泽维尔自己也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去调查。从“银面卿”下手固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可以从怀疑名单中一个一个排除。

“殿下,那我们继续说下去?”坎德隆试探地看了一眼沉思默想的泽维尔,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嗯,好的,我只是觉得莱泽曼公爵的身后,也许有着一位大人物。”泽维尔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

“没错,殿下的感觉十分正确。”坎德隆诧异地点了点头,“来到那些边缘小镇后,我们就开始着手搜集情报。莱泽曼这些天除了和那位退役军人时常联系,还曾和一位前往圣都的商人有过近一个小时的封闭交流。”

“经过我们的调查,那位商人是专门贩卖皇室香料的香料商,而莱泽曼为什么会和一位皇室专用的香料商有所接触?也许,他要依靠这个人和皇室中的人联系。”坎德隆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在粗犷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心思缜密的内心,泽维尔在心中对于坎德隆的评价已经大大提升了。

“可惜,当我们打算去调查一下那位来自皇室贵族的时候,那名香料商人在途中自杀了。之前贩卖给我们情报的贩子也彻底失踪,也就是说,我们调查汉诺威的事情已经被人察觉。”说到这里,坎德隆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深沉。

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失算了,我们用的都是化名,也伪装成了流浪者。甚至都只在零澜边缘城镇打探,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暴露了。难道那位处于城堡深处被软禁的汉诺威家主,手已经能伸得这么长了吗?”

听到这,泽维尔也皱了皱眉,坎德隆是来自树冠之城的守卫。听他的复述,这次行动已经小心到了极致,可即便如此,仍然被对方察觉了。

泽维尔的手搭在下巴上,他忽然开口:“那位军官的身份,或者说那位军官在和莱泽曼做什么事?”

坎德隆和亚瑟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道:

“几乎是遍布了零澜的黑色交易,包括奴隶贩卖,地下赌场,淘汰或二手军用品出售,违禁魔药进口,高危武器批发以及皮肉生意。”

“……嗯?”泽维尔嘴角抽了抽。

“因为他本身有着圣堂军的人脉,所以城防军和圣堂军会特地地绕过他的场所。而且他还会时常笼络高官大贾,据说零澜最大的地下赌场里,有着几乎和丹枫薄罗皇室一样的待遇。

而如今又有了零澜的汉诺威公爵的暗地支持,让他有了更足的底气,变得更加的猖狂,但也更加的谨慎。”

“我们在宣丝提贫民窟里碰见的那个商人……”泽维尔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亚瑟。

“殿下,大概是磷虾和骨鲸的区别。”亚瑟比出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这是挪黎人的方言比喻,在极北的这些日子,亚瑟显然很好地融入了进去。

“所以,莱泽曼和他交易是给对方一个【合法】的保护伞,然后获得对方的支持?”零澜黑夜中的影子之庞大,还是让泽维尔十分震惊。

“应该有着一部分的分成,这样才能解释莱泽曼虽然被长老们限制的财,仍然有着一笔支撑的神秘资金。”

“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如今的零澜如同一棵茂盛苍天的大树,但是它的根部已经腐烂,甚至被各种虫子给啃食了?”泽维尔闭上眼睛,沉思片刻问道。

“不,殿下,恰恰相反。那位军官所掌控的黑色贸易链和汉诺威家族掌控的白色贸易链,才成就了现在辉煌的零澜。就像是有位吟游诗人说,存在,即使合理。

如果没有这位军官,那么零澜的黑色贸易链也不会消失,甚至会变得更加地肮脏与混乱。他统治了零澜的影子城市,同时也将它治理地井井有条。下城区的女孩很多终究会去出卖自己的身体,而下城区的男孩除了做混混,大部分都只能成为底层的工人。

也许,那位军官才是真正拯救他们的。殿下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那些黑暗的赌场里充满了罪恶的同时,也充满了希望。”

说了这么多,坎德隆的眼中也是充满了复杂。他出生于树冠之城的守卫家庭,等于圣提诺亚的骑士家庭,都是受到贵族尊敬、平民崇拜的存在。

树冠之城的毁灭,颠沛流离的他最终流浪到了圣提诺亚的极北半岛挪黎停了下来。

在那些日子里,多少事情颠覆了曾经向往正义的内心,所谓的黑暗与光明其实从来都是相辅相成,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也从来没有什么黑白。

十几年后自己再次回首,看着泽维尔迷惘的双眼,坎德隆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