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雍杰万念俱灰,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人施展轻功,再到后来这人自解天师夺力功之掌力。再听到江湖传言湘西魔女杨杉为天下第一高手,再到此刻亲眼所见之武力,心想这人要杀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张雍杰愤然怒道:“你真不愧有湘西魔女之称,别人救了你,你却要杀别人。你既然要杀了我,为何又要和我结拜为姐弟?”

突然张雍杰想到那日在千岛,羁押陈东前往独岛关押,进过湖畔亭渡口的时候,那陈东也是怒道:“既然要杀了他,干嘛还要说那些话。”张雍杰心想那日戏弄陈东,没想到今日自己也体会到了这个感觉。

杨杉已然抽出了宝剑,张雍杰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宝剑的剑身,剑身通透血红,如饮人血。

杨杉傲然道:“此剑乃我血饮数百年流传下来之血饮剑,你死在此剑之下不冤。”

剑已在咽喉,张雍杰深深的感受到了剑身的寒气。只听得杨杉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本座只有杀了你,是谓恩大成仇,所以你非死不可。本座教会你这个道理,便是第三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张雍杰震惊了,大脑之中一片空白,无言以对。死亡的感觉,虽然自己已经多次经历,但此次死亡却是离自己如此之近。

张雍杰瘫痪的坐在船上,长叹一声,道:“小弟救了你,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般的结果。”

杨杉道:“那些教你成长的,往往便是你最亲近之人。本座杀了你之后,将你葬身在这长江之下。从此天下再无人知晓是你救了本座,更无人知晓你死于本座之手,也无人知晓你与本座已结为姐弟。这忘恩负义,弑杀结义兄弟的罪名也就留不到本座头上了。你怕死吗?”

张雍杰摸了摸耳边的缺口,是那时唐妍离别之时用嘴撕下的缺口,用唐妍的话说,那是留下了一个记号。

想起自己与唐妍分别之时,约定一年以后自己一定要再上唐家山,与她相见,现下自己却要死了。

自己死了到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妍妹子不知道自己死了。还误以为我是变心了,故意躲着她呢。要是唐妍妹子不知道自己死了,满世界的去找我,她又怎知我早已葬身在这长江之下?

张雍杰又想起了天雷行动,自己肩负天雷行动最关键的一环,缺失了自己这一环,整个天雷行动将功亏一篑。自己悄无身息的失踪,那张员外,司徒兄弟等四人还会想到自己临阵逃脱。

又想起了李耿张直两兄弟,想起他们两兄弟约定在武昌黄鹤楼等自己,若没有信息传递过去,他们便会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下去。

张雍杰心中惆怅,失落道:“我不怕死,我只怕那些牵挂的人和事,我只怕他们不知道我死了。”

如果唐妍妹子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即便伤心一时,也可再遇郎君,不至于满世界的去找自己,耽误唐妍妹子的大好年华。

如果司徒兄弟等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可以改变天雷行动的计划,不至于反受其害。

如果李耿张直两兄弟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便可返回千岛,不用在武昌等待下去了。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关爱自己的人,他们会伤心,他们会怀念。

但这三件事,会因为自己突然死了,继续造成进一步的恶果。当真是自己即便死了,良心也会不安。

张雍杰默然闭上眼睛,静待死亡。却听见杨杉道:“但我不杀你。”

张雍杰睁开眼睛,迟疑道:“你怎地又不杀我?”难不成今日之情况,也正如那日在湖畔亭渡口戏弄陈东一样?这大姐另有用意?

杨杉长剑入鞘,又恢复了和颜悦色,方才那股冷面肃杀之意,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杉轻柔道:“对的,杰弟,你救了大姐,大姐怎么可能杀你?只是看你屡次以身犯险去相助别人,是怕你反受其害。所以让你体会一下临死之前的感受,当你知道你还有很多牵挂的人和事之后,便不会动不动的就去调停别人的纷争。”

张雍杰大吸一口冷气,知道这大姐是责怪自己那日调停司徒雄武和唐门桀骜不驯四名弟子。此刻想来,当时确实凶险万分。

张雍杰又想起大竹林边死去的马夫,不知道这又怎么解释。张雍杰问道:“但大姐却杀了那马夫,那马夫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杨杉回答道:“那人虽然救了大姐,用马车助大姐赶了一段路程。但那人因为救了我,却不断的向大姐索要金银之物,甚至最后那人眼睛在大姐身上打量,似有猥亵之意,这不是找死吗?”

张雍杰似有所悟,跟着道:“当时之情况,大姐为图自保,当然可以杀掉此人。但你却怎知我不会因为救了你,不断的向你索取好处?”

杨杉摇头道:“你不会的。”当下又解释道:“你还记得那日分别之时,大姐问过你,以后该怎么来找你,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张雍杰这才想起那日临别之际,自己说过,山河相阻,不通音讯,木姐姐此番出川,只盼以后能好好生活,不用来找自己之类的话。

而正是这句话,救了张雍杰的性命,也正是这句话让杨杉根据这句话判断张雍杰是一个施恩不图回报的人。

所以,如果帮一个人,是为了贪图什么,不断的向别人索取什么。利用这份恩情,利用这种道德制高点,压得别人喘不过来气的时候,那就是你该倒霉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别人也不一定愿意接受你当初的恩惠,这便是所谓恩大成仇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