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浅红着眼睛,眨啊眨,为自己关键时候退缩而羞愧。

太阳落山,天彻底黯淡下来,林子里,起了一团篝火,钱浅浅就着火光给陈生的伤口敷药,药粉撒在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钱毅蹲着一旁,手里把玩着陈生的木牙,麻利的给两头豹子剥皮,表情趋于平静。

两头黄皮豹子的血都被抽了个干净,装在葫芦里面,而葫芦则又放进了钱浅浅的小背篓。

钱毅说,这是用来给陈生补身子的。

“高估你们了。”

语气带着失落,火光映照着钱毅的脸忽暗忽明。

陈生,喊冷。钱浅浅握着木棍,小心翼翼的拨动着柴火,她侧着身偷偷冲钱毅办了个鬼脸。

“平时胆子不小,关键时候掉链子,屁大点事,慌到不知所措,你啊……”

钱毅复又叹了口气,动了动竹杖,杖身宛若灵活的毒蛇,一下抽在钱钱钱的背上。

她闷哼了一声,陈生看着心疼,默默地把脸转向一边。

这次狩猎,在钱毅眼里是非常不合格的,唯一还算过眼的就是陈生的拳头,尤其是最后打出那狠厉的一拳,穿肠破肚。孩子身上的那股子狠劲,他无比认可。

…………

在第三个早上,陈生把脸上的血茧抠下,放在手心搓了搓,摊开又吹了口气,被钱浅浅看见直呼恶心。

蝎子辫小姐在喝干净大早上熬得第三碗鱼汤粥后,对陈生道:“你恢复得也太快了吧,皮肤看着比以前还要白净了。”

陈生带着豹皮护臂,摸了摸脸,歪头道:“如此最好。”

穿岩爬壁,更多的时间,在茂密的丛林中狩猎,角色却非猎人,陈生常常扮演猎物,待勾引出捕食的猛兽,由草丛里的蝎子辫发动致命的一击,于是三个人每日肉食都变得非常的丰盛。

训练的难度也在不断加大,陈生每天浑圆桩一个时辰,其后又还添加了半个时辰的马桩。

上午赶路,下午和钱浅浅去狩猎,至于晚间一对成长中的少男少女则是伴着篝火,听着老钱讲述形意拳蛇灵一脉的历史。

陈生自己能感觉到每天的进步,身体就像个循环散热的小火炉子,体质不断的加强着,金刚这个天赋在其中更是发挥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野心,就像林子里的杂草一样,疯狂生长。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觉得还不够,越孤独,想要握在手里的筹码也就越多,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远远的不够!

腊月二十,天大寒。

蜀道罕见的飘雪了,阴冷连绵不绝,草衔白霜。

陈生一拳头捶入皑皑的白木,雪片儿纷纷洒洒落下,浇了钱浅浅一个满头,头发,睫毛都沾上了莹莹的冰雪结晶。

“有病啊。”

钱浅浅在后面骂。

钱毅则是缩了缩脖子,杵杖走在最后面,嘴角微微翘起。他听到陈生拳头带动风响,既欣慰,又颇为的苦恼。“这孩子,兴许更合适走熊灵一脉的路子。”

他心中的苦闷难解。

隔了好一会,钱毅又心思沉沉地揣摩着:“该不是夔牛根药效未失,才造成他现今的体质?”

另外,还有一层更深的顾虑就是陈生的癫病。

自从走出陈府过后,就一直没见发作过,莫非真被陈阿金给治疗好了?钱毅持怀疑态度,心底忽闪忽失的浮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陈生再次见到大城,就是在今日,腊月时节。

树林的边缘地带,四野空旷,铺就了一层薄薄的雪绒。

敞阔的官道间,留下两行马车碾压后的轨迹,顺着轨迹望去,官道尽头,是一座匍匐着的大城,这城又唤作——凌霄。

“爹,马上就到凌霄城了。”

“是呀,马上就到凌霄城了。”

钱毅微微颔首,随即为二人介绍起来,“凌霄城是卡在宝瓶水域喉咙上的一块骨头。”

“那,那它又有什么来历。”

陈生知他心意,配合道,钱毅用说的风格来开场,蛮对胃口。

“凌霄城,原来住着的是一伙夷人,自号都掌蛮,素来不服朝廷管辖。他们杀民,杀官,着青紫,披褚黄,犯大忌而屡教不悔。

偏偏此地又是个易守难攻之处,大军进不来,都掌蛮也就越发猖獗。

直到万历时期,堂上的衮衮诸公难奈,派人‘将军’曾抚台把方圆几座山杀了个干净通透。这城内更是遍地的残躯,官兵的,蛮人的,百姓的,尸骨推积如山。

野史上记载,那会死尸多到能把宝瓶江都给拦断。

亡根灭种的大恨!

万历之后,朝廷迁徙了一波百姓安放于此,三年不到就给跑光。只因为此地闹腾着实厉害!诡事怪事层出不穷,雄鸡于午时打鸣,山狐喜口吐人语,子夜满城皆闻摇旗击鼓,呐喊助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