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立刻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凝结了起来。

右贤王,这三个字,在汉室就等于有人在人群里放了个嘲讽,顿时,无数的视线和眼光都集中到了伊稚斜身上。

作为过去二三十年,主要负责策划和实施入侵汉室的匈奴统帅,那个已经挂掉的右贤王,堪称汉室所有阶级痛恨和敌视的对象。

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能食其肉,抽其骨,拔其皮,取其首级,以祭祀自己亡故在其手下的先人。

伊稚斜的神色,也露出一些慌张,他从东胡王卢它之那里,自然听说过自己父亲在汉朝内部的仇恨度,究竟有多高。

本来,他以为,汉朝人未必会清楚这些。

但,现在看来,卢它之那个家伙不但毫无顾忌的向他出卖了大量汉朝的情报,他更是毫无顾忌,没有半分羞耻的将匈奴的情报也整个卖给了汉朝!

“混蛋!”伊稚斜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此刻,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一旦坐实,那他就基本没可能在汉朝君臣面前有什么好印象了。

到时候,君臣的狗腿子稍稍用点力气,恐怕汉朝的这个年轻的皇帝,就会迫不及待的取他首级,来夸耀武功。

但,他无法否认,甚至不能否认自己的身份。

匈奴人,对宗种的重视,超越一切。

否认生父,等于否认自己的血统,这等于自杀!

伊稚斜愣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正色的看着满殿汉臣,中气十足的道:“皇帝消息真是灵通,外臣,确实是大匈奴故右贤王之子!”

此刻,伊稚斜已然无所畏惧。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只是……

汉朝的皇帝啊,你杀了我,正好是顺了军臣的意愿,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刘彻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拍拍手掌问道:“这样啊……朕听说,右谷蠡王之父,乃是贵国单于所杀,右谷蠡王为何依然甘愿称臣呢?”

这种赤裸裸的挑拨离间手段,看似愚蠢,但实际上,却是所有挑拨离间手段中,效果最好,收益最多的。

譬如,当年英国人怂恿霓虹去刚毛子,暗地里指使高卢鸡去跟汉斯在突尼斯的问题上掰手腕,都非常成功。

当然,这并非是刘彻的目的。

这只是一个伏笔,意在告诉伊稚斜,同时给军臣递话:啊呀,你们叔侄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瓜子板凳已就位,坐等看戏。

而伊稚斜跟军臣,却不得不在这个问题上面摊牌,他们甚至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

同时,释放一个烟雾弹给军臣。

军臣,你敢打赌,朕跟伊稚斜没有私底下的协议吗?

你敢打赌,朕没有跟伊稚斜达成共同的联盟吗?

军臣他敢赌吗?

伊稚斜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非常好看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汉朝的皇帝,竟然将私底下发生的阴暗事情,直接挑明了,放在台面上来说。

这简直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但,伊稚斜却永远也不知道,刘彻作为皇帝,他的节操下限,其实是没有下限。

只见他夸张的做出一个以手抚额的动作,感叹道:“若早知君为右贤王子,朕就不该与尔交易!这两年,朕与尔,还有乌孙人私底下进行交易,本以为,朕是交了个朋友,却不想,是‘故人之子啊’……”

伊稚斜闻言,连脚都站不稳了,几欲一口鲜血直接喷到刘彻脸上。

见过没节操的,但伊稚斜从未见过如此没有节操的人。

这汉朝皇帝真是不可理喻!

轻描淡写之间,就把自己还有自己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情全抖落了出来。

伊稚斜敢保证,假如他不马上采取措施,那么,这些话,一个月后,就会出现在军臣耳边。

到时候,等待他的,就是末日,就是死亡!

以军臣的个性,决定会立刻的,毫不犹豫的将他和他的部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的彻底的抹去,没有任何人能阻拦!

吃里扒外,图谋不轨,这八个字,就足以让整个匈奴各部族都没有话可以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