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伊稚斜说要等他当了单于,才能归还河套。那么,汉室是不是就得卖血卖肾,帮助伊稚斜争权,扩充实力。提供后勤资源?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敢打赌,汉室要被伊稚斜坑的泪流满面!

即使退一万步,人家以后真的履行了承诺,归还了河套,汉军能守住吗?

北宋末年的宋金联盟最终的结局。就已经说明了太多的问题了。

刘彻从来就没指望过,靠着威胁和讹诈以及逼迫就收回河套。

他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打算用拳头,用刀剑,从匈奴人手里夺回失去的河套。

“右谷蠡王言重了……”刘彻站起身来,平静的对着伊稚斜说道:“朕皇祖太宗孝皇帝当年与贵国老上单于盟誓,长城以内,冠带之室,中国天子治之,长城以外,引弓之民,单于治之,朕无意也不愿意干涉贵国内政,朕及朕的国家,在过去,现在,未来也不会以任何形式干涉贵国内政,右谷蠡王日后若果为单于,遣使来访,朕会以礼相待!至于现在,右谷蠡王即为单于使,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完成单于使命,不负单于重托吧!”

伊稚斜闻言,浑身一震,他本以为,他抛出的条件,就算汉室君臣不上钩,起码也会心动吧?至少也会将他划为亲汉派,予以照顾吧?

却没想到,汉朝的这个皇帝完全不上钩。

仿佛他对收复河套这件事情完全不上心一样。

但伊稚斜明白,从对方的语气和口吻中,他听得出来,在他抛出归还河套的条件后,对方明显眼皮子动了一下,嘴唇抖动了一下,似乎呼吸也加重了一些。

这就说明,人家确实想要河套。

但已经下定决心,依靠武力来取回河套。

或者说,在这个汉朝皇帝的心目中,河套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施舍和恩赐。

他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和刀剑,将河套拿回来。

“太可怕了!”伊稚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此刻,他心中再也没有半分轻视和蔑视眼前这个年轻的汉朝皇帝的想法了。

一个穷兵黩武的皇帝根本不可怕。

但是,一个在面临了不劳而获的诱惑时,还能依旧坚持本心的皇帝,就太可怕了。

伊稚斜曾经在草原上见过狼群。

他发现,狼群很少能抵御住死尸和受伤牲畜的诱惑。为此,这些狼群全部落入了牧民的陷阱。

牧民们会在死尸附近设伏,甚至直接在尸体上下毒,以此围剿偷猎牲畜的狼群。

这一计策。在草原上屡试不爽,成为各部族消灭和清剿领地内游荡的狼群时使用最多的策略之一。

而这个年轻的汉朝皇帝,此刻,在伊稚斜眼中,就如同一头威严的猛虎。

他只吃自己亲手捕获的猎物。而对一切死尸腐肉敬而远之。

更关键的是,这个汉朝皇帝太年轻了!

甚至可以说,年轻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伊稚斜回想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自己好像成天只会喝酒吃肉玩女人,尽情的挥洒自己的无知与幼稚。

而在屏风后面,周亚夫与司马谈更是震惊无比。

陛下居然毫不犹豫,甚至都不与我等商议,就拒绝了那个匈奴右谷蠡王的提议?

这简直……

但仔细想想,似乎陛下的决定非常英明。

因为。按照命令和部署,汉室的军方和少府、大农、中郎将衙门,已经在计划推演三年后的收复河套之战的诸般事宜。

换句话说,假如不出意外,三年后,汉军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拿回河套了。

既然如此,那么伊稚斜的诺言,其实就等于一个屁。

无论他说的是否诚恳,是否正确。都无关紧要。

想到这里,周亚夫就惮了惮衣袖,与司马谈相视而笑。

而司马谈则默默的将那张已经沾满了墨水的白纸抽掉,放到一边。提笔在新的纸张上继续记录字。

殿中,刘彻接着说道:“至于右谷蠡王所求之事,考虑到汉匈友好,朕愿意帮忙……”

伊稚斜的心情,真是犹如坐过山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