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着这官员的威风和高高在上的特权,大家都是勉强忍住了。

特别是传闻,长安有意增加官员俸禄,厚养其廉的情况下。

至于张汤是不是在说谎,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汉室天下,没有人敢在天子旨意这种事情上面夸大或者捏造。

一旦查实了,这可是族诛的大罪!

“狗官暴虐……”杨学之抬头看着张汤的笑脸,心里面恶狠狠的想着:“回去后,我就召集亲友,共同抵制,大家一起告病请休,看他能威风几日!”

这一招,也是以往汉室地方郡县的本土地头蛇对抗外来强势郡守的不二绝招。

诚然,郡守权大,总领全郡大小事务。

但本地的地头蛇,也不是不能制衡他。

官员们可以选择告病,进行非暴力不合作抵抗。

没有足够的官员和人手,整个郡的秩序都要崩溃。

监狱里的犯人会逃脱,地方的民政和沟渠、道路会荒废,乡、亭、里的村民矛盾也会无人调节和镇压。

用不了多久,那个郡守就会乖乖低头认输,或者灰溜溜的滚蛋。

当然,这是一柄双刃剑。

伤人伤己,一旦如此做了。长安必然震怒。

到时候,天子可能会选择一位更加铁腕的官员。甚至是列侯,坐镇宛城。

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选择。

但现在,张汤的架势和气势,逼的杨学之,行此险策。

没办法,再不行动,暴家倒了后,就轮到他杨家了。

杨学之已经看明白了。

这新来的郡守,根本就不想跟南阳郡的旧势力合作,更别说拉一把他们了。

这新郡守想要的是一个从上而下。完全听从他指挥和调遣的全新势力!

所以,才会一到任就动刀兵,用杀人做开始。

老狗尚且有几颗牙,兔子急了也咬人!

“对了……”张汤却忽然道:“有件事情,本官先知会一下诸位,经过本官的争取,南阳郡已经成为了今岁考举士子的分配郡之一!”

张汤微笑着,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众人:“今年八月后,大概就有数百位士子。从长安来南阳到任,出任地方的县吏、乡廧夫、乡游缴乃至郡吏,诸君皆前辈,到时候务必要好好提携、教导后辈末学……”

张汤这句话。击溃了杨学之的所有自信与底气。

佐官胥吏,靠什么跟郡守争斗?

当然是他们掌握的地方权力与他们熟悉的地方事务。

没有他们配合,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理清楚郡中的大小事务。

但是,考举士子这四个字。却像一个魔咒,瞬间就抽掉了杨学之最大的仪仗。

杨学之明白了。有了今日的事情,加上马上就要有人来抢官职抢权柄,南阳本地的官僚系统,不会跟着他跟新郡守对抗了。

在面临来自外部的竞争压力的情况下,那个傻瓜会傻兮兮的跟着他这个郡丞去跟郡守掰腕子。

难道就不怕,一告病,人家郡守立刻就将你除名?然后把位置腾给新来的士子?

大家可以为了交情啊友情啊利益什么的,跟着他跟郡守掰一掰手腕。

但是,假如,涉及到自身的乌纱帽和自身的权柄时。

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保存自己的地位与官职。

官僚们打嘴炮的时候,当然会说什么‘哥不干了,谁爱干谁干……’但假如真的不让他干了,把位置给别人,他们是一定会誓死捍卫自己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编制和地位的。

哪怕为此跪舔和逢迎一个严苛、霸道且不讲道理的上官。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官员本身更爱惜自己职位与地位的人。

这样想着,杨学之就感觉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噗的吐出来,整个人像倒塌的木架一样,啪的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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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曲县,任乡。

这里是任家的老巢。

此时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