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战大步走进来,摇头叹道,“桃子是真的不知吗?”

此话怎讲?我怎么会知道,打量着他我随口道,“你一身朝服未换,难道是陛下让你来的?”

“然也。”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桌旁,伸手接过来无涯倒好的茶,喝了一口才道,“你今日又善心大发,圣应峰寂照庵替人出头了吧。”

原来如此,该是霍彤护送嘉茵会到皇宫,第一时间把此间发生的一切去向萧衍复命了,萧衍定是此刻走不开,所以才让止战过来的。

“外人不知,寂照庵慧光师父是谁你该知道吧?”我也坐下来,低着头,手指顺着跟前无涯递过来的茶杯绕着圈圈,回避着他的目光。早知道今日此举会落埋怨,不知道会是他而已。以他和任真看来不浅的关系,这么说能少啰嗦我两句吧。

“外人不知,嘉茵郡主是谁你该知道吧?”

可恶,他竟学着我的话驳我,我怎会不知道谁给她撑腰。难道任她为所欲为?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小肚鸡肠,有仇必报之人。”看着桃庐凌乱的还在子凌和易两人收拾中的现场,我恨道,“无涯,你说句公道话,今日之事八成和她有关对吗?”

无涯给止战添着茶淡淡道,“我的人虽然拿下那四人,但他们都当场自尽,服毒而亡,不留诟病,是否属实,还凭觉悟。”他虽一笔带过,但那过程里的血腥杀戮,绝非如此简单。

止战拍案,“这就是我今日来的目的,嘉茵回到宫里,也是第一时间就到了太后那里,但是接下来却没有异动,平静的不合常理。陛下觉得会有异常,才遣我前来,你看,果然意料之中。”

“便是如此,当时当刻,若换你在那里,会袖手旁观吗?”我还是从心里不能认同。

止战微微一笑道,“或可不正面冲突,比如串通霍彤,做个样子,蒙面从嘉茵手中救走慧光也有可能。”

“可那时那地怎容得我多想?而且那个嘉茵郡主自视高贵,目空一切,盛气凌人……”我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层想法,耻于自己竟然因乍见如此实力的对手一时不安而冲昏头脑,图了一时痛快,并未考虑后果,真是没脸说下去了。单单止战、无涯洞悉所有的相视一眼。

我当下伏案于桌上,抬不起头来,他二人却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出来。

我猛地起身对他二人怒目而视,在我杀人的目光中,他俩努力抑制住了笑意。

止战跟着安慰我道,“今日所发生之事便是给你个提醒,日后遇事一定要思虑谨慎,陛下虽处处想着护你周全,但怕的是有个万一。毕竟那个三步不离你左右的小王爷现在也离开了,不能有人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护着你。”

他无意中此言一出,我心里莫名一丝空唠唠的感觉。

无涯在旁清了清嗓子,止战立时反应过来道,“陛下安排无涯在先,今日又安排我过来,都是怕你独自在京都乏人关照。”

眼前是热闹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在我面前,我也知道萧衍的用心,可怎么越解释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丝丝的冷清。

不想深究,我换了话题,“桃子有一事相求,还望阁主同意。”我还是提出自己的需要来的实惠些。

“尽管说。”无涯一派和煦慷慨的面容望向我,自我帮他从突厥人手中救了止战,他对我一直是有求必应。

我回头望了一下和子陵正在核着药材一一整理的易,对他轻声道,“桃庐在兰陵经营了段时日,因不以盈利为目的,知道的百姓越来越多,不是桃子不务正业,但似乎总有些时候有些状况也经常不在。

子凌聪明努力,于医道不懈钻研,上手极快,而独自经营,瞻前顾后,着实不容易。我本想招聘个伙计,帮她打个下手,今日瞧见易,觉得是个得力的人选。

阁主培养有方,他不仅谦恭勤快,看筋骨也是个中好手,想来还能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子凌,所以想请阁主忍痛割爱,把易这个得力助手送给桃子,不知是否合适?”

无涯微笑着唤了一声“易。”

易停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恭谨地问,“先生,何事?”

“你八岁起便到了海阁跟了我,如今已经八载多了,业已成年,今日桃子相中了你,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盼你留在桃庐,以后主攻医道,学个终其一生的正经营生,你可愿意?”

易当即跪倒在地,“先生,蒙先生于易家道中落,幼年落难之时收留,易一直不曾报答,本当在海阁服侍先生一辈子。”

“我于你有恩,而桃子于我有恩,你便当替我报恩如何?”无涯伸手扶了他起来。

他一听此言,跟着又跪倒在我面前,“既如此,自今日起,易当唯桃先生命是从。”

我赶紧扶他起来,笑着对他道,“我可不惯你们这些礼节,我与人交往,都是彼此真心以待,不分出身。你和子凌一样,都喊我桃子好了,今日起在这兰陵我便多了个家人。”

看易初来乍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对子凌道,“子凌,今日我们提前关张,没收好的,明日早些过来再整理。难得大家聚在一处,咱们现在便回听潮阁,一起动手吃个晚饭。”

止战一听拍手叫好,“桃子,要知道易的厨艺在海阁那是颇得春秋真传,你和子凌以后有口福了。”

无涯摇着扇子,笑而不语。

子凌看看我,又看看易,点点头动手除下外面的罩衫,问道,“要不我沿途去打酒再回来?”

我想了一下,“不必了,家里不是还有青梅酒吗?喝那个好了。”

“可你不是说要等小王爷回来的时候再……”子凌犹疑着提醒我。

我淡淡道,“小王爷不是计较的人,好酒慰知己,人生得意须尽欢,喝了便喝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何不舍?”

无涯笑着缓缓道,“桃子如果感兴趣,我教你做桃花酿,待小王爷回来之日,可以此酒款待。”

“桃花酿,好啊,有舍有得,阁主果然是贴心人,总不亏了朋友。”

那夜值十五,朗月当空,清风徐来,听潮阁院子里,易的一手好菜,加上萧腾之前送来的佳酿梅酒,我们每个人都饮得无比酣畅。

只记得我后来乘酒兴执意要他二人再合奏肝胆,而那一曲响起之时,我笑着上前拔了止战的佩剑,随性起舞,舞得却似是萧腾的飞鱼剑法,不,是鲲鹏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