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着旧衣,展新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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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言一出,终于见到嘉茵脸色一变,她向霍彤望去,似在验证我所言是否属实。
霍彤此刻却如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想他心中一来对嘉茵主仆二人呼来喝去极为不满,二来慧光蒙冤,任何心中有仁义之人也是看不过眼。他眼见我铁了心出面帮衬,正好遂意,对嘉茵的注视只当未见。
嘉茵婢女见此情景,出言相激,“凭你一介刁民,也敢违逆郡主,少在此妖言惑众,真有什么玉佩便拿出来瞧瞧,拿不出来今日便是你的大限。”
“狂妄的丫头,佛门清净之地,言辞也不知避讳。”我摇头叹道,今日之事大半与她挑唆分不开,不过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而我毕竟不是刚从缥烟山初出尘世的那个桃子了,跟萧衍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已经看开很多事,我再次柔声婉言规劝,“好心奉劝一句,还是早些护了你的主子回去医伤吧。”
没想到的是,我这一劝反而让她们觉得我或许只是出言恫吓。
“羽林军何在,还不拿人,更待何时?”嘉茵那极其柔美蛊惑的嗓音,三分怨七分厉地号令霍彤,看来也是卯上了。
霍彤只是低了一下头,人却纹丝未动,羽林军一众属下为将领马首是瞻,自也不动。
萧衍曾说此珮可护我周全,无涯也曾说不要轻易示人,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必要时借它灵力救人或自救,而今日虽也是救人,却是要以它所代表的权力压制于人,我还真有点不惯。而毕竟慧光安危重要,真上公堂并不怕她,唯不能被这郡主拿她泄愤,私下处置。
我只好手持黄龙玉佩,抬手举至众人面前,以“如朕亲临”四个字面对着在场之人,问道,“霍将军可识得此物?羽林军又该听谁的号令?”
霍彤当场跪倒在地,一队羽林军五十人也齐齐跪倒在地,跟着霍彤一起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群热血男儿的声音响彻寂照庵乃至圣应峰,居然甚是动听。
嘉茵压根没想到我身上真的有皇家玉佩,头拧至一侧,看来懊悔不已,她的婢女一脸惊慌,不禁伸手去扶嘉茵,被她狠狠甩开。
我微微笑道,“郡主可识得此物?”
嘉茵一张脸煞白,闭目缓缓在我面前跪下,她身后一众婢女也跟着跪下,极低的声音说出那几个字,“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向那贴身婢女望去,她正垮着脸偷偷望着我,一见我看向她吓得一哆嗦,如那可怜的巴狗,再也无胆狂吠,整个人蜷缩着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摇摇头,转身对霍彤道,“羽林军首将霍彤听令,今日郡主礼佛意外受伤,速速护郡主回宫着太医诊治,不得有误。”
“臣领旨。”霍彤起身行至嘉茵跟前,躬身对她道,“郡主请。”
婢女上前扶了嘉茵起身,她睫毛微动,嘴角竟溢出一丝不屑的微笑,起身后一双眸子定定地投向我,似在对我说走着瞧。
我也明媚地向她微笑,又往门口方向望了一眼,提醒她该走了。
她冷哼一声,旋身而去。片刻,一众婢女、羽林军从寂照庵退得干干净净。
妙玄行至我跟前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今日为慧光解围。”
慧光亦感激地望了我一眼,恭敬地跟着合十行礼。
“不必谢我,路遇不平,任谁也看不下去。”
任真从殿后奔过来,拉住慧光的手,眼圈儿一红却没让眼泪流下来,慧光笑着轻轻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母女连心,只字片语亦不需要。
舐犊情深,看得我心中一酸,但深知此时却不是感伤时刻。
我对她们道,“住持、慧光师父,姐姐,有事相商,我们还是禅房说话。”
她们见我一脸正色,点头随我一起往慧光禅房而去。
禅房内,我对任真道,“姐姐,这嘉茵郡主看来不是能容人之人,慧光师傅已经不能在此继续容身了,恐怕不出半日她的打手便会卷土重来。”
妙玄和慧光相视一眼,面上同现忧色。
任真手抚胸口赞同道,“妹妹说得有理,看她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观其行事作为,却不是一般地辣手狠戾,我也觉得颇不安心。”说着又望向慧光,慧光似安慰她微微一笑。
妙玄微微摇头叹息,看着我待我继续说下去。
“此刻师父离开,寂照庵只是少了个花匠师父。若来人寻不到人也只能就此作罢了,如果再查到师父以往身份,怕就不如此简单了。”
“既是如此,母亲还是随我尽快离开吧。”顾不得妙玄在场,任真一声母亲唤出口。
慧光还有一丝迟疑,缓缓道,“天地虽大,离了寂照庵,却让慧光一个出家人何处容身?”
妙玄合十道,“阿弥陀佛,当日慧光至庵中之时,心若止水,是那段尘缘已了,而今却是与我佛离别之时,红尘依旧,或可前缘再续。”
她此言一出,我们在场之人心中皆是一动。
今日禅房里我们所有言论妙玄此前并未获知,但于我们,前缘旧事也算作了整理,所有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再经妙玄这一提,便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尤其任真,满目企盼之色。
慧光思虑片刻,终于开口道,“阿弥陀佛,感谢师父多年教诲,慧光无论身在何处,我佛依旧在心中。”
任真松了口气,笑着落下泪来,那种喜悦打心里蜜出来,像个孩子似的,一手攥住慧光的手,另一只手也紧紧攥住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给了她片刻安享欢愉,却不得不再次打断,向慧光问道,“不知师父出家前的衣物是否还在,最好离开的时候就换了装束,不易被人发现。”
慧光似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去打开柜子,取出了一套当年的衣服,看来也是怀旧之人,衣服清洗得干净,叠放得整齐,多少年来依旧似新的一般。
慧光脱下外面僧袍,看起来多年来姿容保养得当,身段竟没有丝毫变化,那檀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一上身,看背影曾经雍容贵气的妇人便出现在眼前,只是转过身来那刻,美貌之中平静无波的眼神,仍有着出世之人超脱的痕迹。盼她失去十六年的亲情,能得以回归,那一家人能重获幸福吧。
我又取了柜子里的丝质碧霞云纹霞帔裹在她头上,看了一眼任真与妙玄道,“我们这就动身吧。”
寂照庵外,拜别妙玄,我和她们母女上了同驾马车,直到护送她们回到任府,我才离开回走,暗忖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