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纯阳命,纯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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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曲折险峻的实木栈道一路上行,我沉下心来,不禁被沿途景致吸引,云起峰不仅绿树成荫,草木苍翠,其灵秀主要得自那氤氲在峰顶的丝丝缕缕的云气,以及盘龙山一侧崖底的碧玉镜般的揽翠湖,一汪清水,澄澈平静。行走此间便如在山水画卷之中。
终于到了云起峰山顶,越过眼前武百官,远远便见到中间空地搭了高高的三层木质祭坛,四角立着四根雕龙的木柱,中心摆着丈宽的祭台,祭台旁边立着大梁一身白衣的无眉国师法能。
据说此人比萧衍长不几岁,因天资聪颖,天生无眉无发,也似注定着佛缘,幼年便出家,除了精通佛法,道学也有研究,满腹经纶,于占星推卦更是一绝,今日我还是头次见到。
通向祭坛的路铺了长长的红色毡毯,毡毯左右两侧,各已分布两列的身着红色朝服的官武将,再旁边两列是大梁士农工商各业的杰出代表,身着蓝色朝服,最外层是羽林军的护卫,扛着各色绣龙的祭旗,迎风招展。右侧末端还有宫廷乐师及编钟琴瑟等乐器。
此刻前端是在我之前刚到的后宫太后、太妃,为一众宫女簇拥着在红毯上徐徐前行。
俞令人行至凤辇跟前,搀我下来。萧衍已在红毯的这端等我,他今日与我同样穿着明黄色四团龙圆领窄袖朝服,头戴帝王冕旒,额前玉藻的白玉串珠随着他含笑凝视我的走近而轻动,遮不住的是那剑眉星目中对我姿容的嘉许欣赏。
待后宫的几位分别在最前排左侧依次立稳,我才发现前排右侧是为萧衍邀来观礼的完颜辉父子,鲁正偷偷回看我们,我冲他眨眨眼睛,他吐吐舌头,缩着脑袋回转过去。
国师于台上高声道:“吉时到。”
萧衍伸手邀我一并前行,此时左右两侧武群臣均自转身面向我们匍匐在地,山呼万岁。那声音响彻云起峰,而山下万民随着也高呼起来。
我们相视一笑比肩而行。行进的路上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除了春猎时一起闯关的武将们,还见到了礼部的洪鹄,往前是户部的任行远。他后面不远处是商家优才代表我姐姐任真,她微微抬头见我浅笑又低头下去。
待我二人到了祭坛跟前,国师低眉垂眼地对我二人躬身合十行礼,然后行至阴阳八卦中心的祭台处,道,“豫和。”意为请神,
他手中拂尘抖了一下,口中诵出一段口诀:蝴蝶双双翻玉树,黄莺对对舞金枝。清光丽日千花放,灿烂祥云百彩垂。东方甲乙属青龙,化雨栽培五谷浓。龙神同鉴祖先德,风调雨顺万世昌。
说完拂尘点了祭台上玉碗中清水,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个方位的空中挥洒出去。
跟着他闭目诵了一段梵,大意是皇家携所有人一起祈福龙神降临眷顾,圣德远播,已使天地人和源远流长。
我回忆着之前礼部给我的礼程,接下来该是萧衍登祭台,为“太和”,以神灵之名歌颂圣德,辅以奏乐,使得百神仰止,彰显皇权神授,天人合一。
而令我万万未想到的是,根本没有接下来,就在我思索之际,祭台之上的国师法能忽然浑身一颤,只见他手中刚刚沾了水的拂尘竟无故起火,他连连挥动,那火苗却兀自越着越旺。危机中他将拂尘扔出祭坛外的空地上,转瞬便焚尽了。
今日请的是龙神,拂尘被火蚀尽是极端不祥之兆,在场之人无不心惊。
而于百官万民乃至完颜辉面前,竟有此一出,萧衍蹙紧了眉头,厉声质问道,“国师,怎么回事?”
法能却陡地圆睁双目,向我怒目而视,“启禀陛下,火烧拂尘皆是因为龙神大怒,你身边此女可为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八字纯阳之人?”
他此言一出,我和萧衍都是刹那地震惊,确然如此。当日鲁被红叶所伤几乎血僵毙命,我以自己大半全阳之血度了给他才救活他,也就是在那是萧衍和完颜辉知道我是四阳女。
萧衍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国师说来听听。”
“陛下有所不知,八字纯阳乃帝王之命,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只为萧氏一门的天下,怎可有二王?敢问龙神如何眷顾?此女当诛,以祭龙神。否则逆了龙鳞,恐从此灾难无边,祸患无穷。同时,需要有八字纯阴之人长伴君侧,才能阴阳互剂,风调雨顺,君民康安。”
他一番言语,听得我心头如遭雷击,我第一次见法能,不想他竟似是言之凿凿般,加如此重罪于我。
我无助地向萧衍望去,他怒斥法能,“一派胡言,什么纯阴纯阳之命,天下哪有这样的巧合,出生之时天干地支如此在点上?你祭祀大典筹措不力,于天下人面前出了纰漏,还敢在此妖言惑众,就不怕逆了朕的龙鳞?来人,拿下。”
“陛下,法能所言皆是事实,为造福万民,望陛下听我一言,法能万死不辞。”
这该死的和尚,他每说一句,我心便凉一分。今日便是萧衍当众处决了他,他所说的每一句都会流落在民间,无灾也罢,但天有不测风云,若有人煽风点火,我便成了那个千古罪人。
“还敢惑乱人心,羽林军,拖下去,杖毙!”萧衍高声道。
“陛下!”我们身后有人喊道,好熟悉的声音,轻柔而蛊惑,是她。
此刻她出来究竟是要做什么,我和萧衍齐齐回望。
嘉茵从后宫一群人中现身,缓步行至萧衍跟前,盈盈一拜,又抬起头来在众人面前提高嗓音,娇声道,“陛下容禀,法能国师所言非虚,天下确有八字纯阴之人。嘉茵出生时辰于内务府卷宗可查,出生之时钦天监曾算过,便为四阴女。”
她一身粉黄色绣了金色鸾凤的朝服出现在此间,又于在万民心中代表了神旨的国师金口玉言中,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帝王命定之人,他们的结合才能共造福祉。
而我虽着了明黄色朝服,却无一处绣凤,反倒似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地局外人,这还不算,如今更落了欲分萧氏天下,其罪当诛之名。
好险恶的用心,我竟无言以对。在大梁臣子民众面前,他们的配合已经改写了故事,事实如何,谁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