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崔钰去哪儿了?

姜思习当下的记忆里没有,她是在后来才隐约知道,那日崔诀所受半日刑罚,当真九牛一毛。是崔钰出面,替他们解决了这件事。

至于怎么解决的,她就不清楚了。

将离便也只好猜测,所谓解决,说的太轻。

崔钰的确厉害,可到底尚未真正崛起,掌权登位,他能怎么解决?除了顶罪,除了寸步不让的替他们抗下所有罪责,还能怎么解决?

后来的这一点,待子玉归天后她还特意去跟他验证过,果然便如她所想,以那件事的严重程度,当时若不是他一力承担,别说姜思习的命保不住,崔诀这个正经的崔家人,至少也是废除武功的惩罚。

更甚者,整个安州姜氏,也必然全遭连累。

自然,这些事情姜思习是全不知道的。以崔钰的性格,也不可能会去跟她抱怨什么。

彼时的姑娘只道终于看明白了,这偌大皇都,牢笼一般的家族,究竟谁是真心为她喜,真心为她忧,真心为她不顾一切。

而将离,那是忍也忍不住的想笑,先别管那姜美人心中感情如何变化,也别管那人间诸事如何繁杂。

她只有一点想问问北阴君:你可知当日你无私又伟大,独自承担了所有刑罚,最终没换来一点感激不说,还亲手救了那个日后会拐走你未婚妻的人一命。

请问你是什么感想?有没有觉得自己做人特别失败?

她心中想着这一茬,一路就这么笑着飘回了天子殿,可天子殿外,却不见那梁家小珍珠的魂魄,唯有个大肚鬼,愁眉苦脸,不知所措。

大肚鬼说:“梁小姐的魂被枉死城的带走了,说是他们城主近日正缺人手,听闻她生前颇有几分天赋实力,又恰好是个极正统的枉死冤魂,便不由分说给抢了去,天齐君恕罪,是卑职无能!”

枉死城?

将离摇了摇头,锦烟这手下的也未免太快。

不过那话说的倒没错,这位梁家小珍珠的确方方面面都很是符合锦烟的胃口,本想看她意愿,是要留在阴间还是轮回往生,再给予一定补偿,但眼下看来,她若愿在枉死城发展也好。

将离挥手免了大肚鬼的跪拜,只问他:“枉死城怎么知道这事情的?那梁月端去枉死城可是自愿?可有反抗?”

大肚鬼不敢抬头:“这位梁小姐自死后入黄泉便一路喊冤,知道自己的真正死因后更是折腾的天翻地覆,这才将枉死城的给引了来。”

“来的还是锦城主的亲信女鬼,气势极强,鬼差们晓得您与锦城主的关系,也都不敢拦。那女鬼对梁小姐好一番许诺游说,最后梁小姐与她走的时候,可说是自愿的。”

将离点了点头,既是自愿,那她就懒得管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另外三个,以后不必再插手什么事,只隐在暗处留意崔钰一生动向,每十年传封信回来便是。”

大肚鬼慌忙应下,却又哆哆嗦嗦望她一眼,欲言又止。

将离知道他在想什么,白眼一翻:“滚滚滚,下不为例!”

大肚鬼心中一松,立马滚了。

跨入大殿内,又是灯火通明,许久不曾来过,这察查司倒依旧保持这样亮如白昼的风格。

绿脸红须,广袖朱袍,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冷笑,从陆之道口中准确无误的传达到将离耳中。

“也就是今日我当值,要是换成钟馗,你看他会不会同意你这么乱搞。”

将离闻言朝他翻了个白眼,却又不得不承认,倘若今日守在这里的当真是这个死脑筋钟正南,那牵扯进这件事情里的所有人人鬼鬼,估计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毕竟地府阴冥,前有铁面无私钟正南,后有冷酷无情范无救,这句话也不是鬼差幽魂们白传的。

说来一个是判官,一个是阴帅,一个判刑,一个行刑,本该是个合作共赢的关系才是,可惜万事万物碰到范无救这里便都不能用常理来考虑。

钟馗是个死认理,而范无救是个死不讲理,所以叫这两位撞上,那能好么?

而钟馗这厮,虽说修为上远远不如范无救,却当真一腔好胆敢骂天,讲理没用就动手。

自他任罚恶司主判以来,大大小小不知和范无救打了几万场架了,每一回都是被范无救收拾一顿打发回去,然而依旧,转眼遇上了什么看不过眼的事,还是要跟他斗。

所以说连范无救都敢豁出命去硬刚的钟馗,会给她这个没事不出现,一出现必带鬼走私偷渡,不干好事的天齐君什么好脸色吗?

不会。

钟馗怼她的往事,那也不差范无救少了。

至于缘何一个小判官也敢怼天怼地这么多年,既没有被范无救扔进阴无极,也没有被将离推下业川,主要有两点原因。

一个是虽说脑子轴了点,但判官这个职位,可不就得常常脑子轴些才做得好么,他为官判案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另一个嘛,自然便是相貌了,钟馗其鬼,位列阴美人录第二十名的高位,容貌俊美不说,还长了一脸的刚正不阿、大义凛然,其双目如电,目光炯炯的样子,当真叫将离一眼看见就觉着,他不去做个赏善罚恶的判官都浪费这副长相。

钟馗的形象,拿来代表她地府天子殿的精神面貌,简直完美。

而陆之道就不行,虽说也排在了阴美人录第三十八位,但那双细长眼,白薄唇,再配上个碧绿的底色,赤红的长须,看着当真是叫人发阴发冷。

将离长叹一声,松了松筋骨,往他察查司首判的位置上一坐,闲翻了两下案头的册子:“那几个人间勾魂的又不傻,钟馗是个什么名声?自然要挑他不当值的时候送过来。”

陆之道冲过去两下拍掉她的手:“乱翻什么,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

将离朝他翻了个白眼:“说的跟你自己整理的似的,就你这样的懒骨头,还不都是下头的掌阴使代劳。”

白薄唇一边翘起,陆之道又是一声冷笑:“有鬼可用干嘛不用?行了行了,你快说说,那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情?你走的这一会儿功夫那喊冤喊的,差点没把我这察查司房顶掀开。”

将离闻言啧啧一声,摇了摇头:“果真这么能闹腾?不过这丫头倒也是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