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西夏国国主李乾顺通晓大宋的字典籍，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大宋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之间那些事情，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夏国国主李乾顺已然是将自己的弟弟封为晋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实在是难说的很。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西夏国国主李乾顺对自己的弟弟李察哥十分的信任，所以用这种封李察哥为晋王的行为来表现自己对于李察哥的信任，表明自己不会怀疑自己的弟弟李察哥会跟大宋的太宗皇帝赵光义一样。

可是在李察哥自己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家无情，从来就没有过兄友弟恭的情况出现过，哪怕是那些以礼仪之邦自称的汉人国度，历朝历代的为了争权夺利而发生的流血惨案也是十分常见的。三国时期魏国曹植的那一篇《七步诗》，唐朝时候染血的玄武门……一桩桩、一件件，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洗清的。

有了那么多的事例作为明证，除非晋王李察哥是个不长脑子的人，不然的话，怎么也不可能还相信国主李乾顺封他为晋王是抱着什么好心思的！而晋王李察哥若是不长脑子，他又怎么可能成为三军主帅，统领西夏全部的兵马呢？

“……应在国主的身上？嵬名阿埋，有些话可是不好乱说的啊！”

李进中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也不敢往深里面想这件事情，直接开口反驳起嵬名阿埋的话来，只不过在他说话的时候，自己也不是很有底气。

而除了李进中之外，包括嵬名阿埋、溪赊罗撒等在内的一大帮人却是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倒不是他们对此一点的看法都没有，只不过谶语这东西从来都是看人去分析的，如果说晋王李察哥不觉得这四句话有什么问题，那他们怎么想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而若是晋王李察哥觉得这四句话的问题不小，那就算是他们不认为这四句话如何，却也必须要为晋王李察哥所差遣了。在站队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就已经注定了，不是说愿不愿意的问题，很多事情就算是不愿意，也只能去做的。

而晋王李察哥自然是拿不定注意的，不然叫了溪赊罗撒他们来就不会是商议，而是直接下达命令，可是看众人的意思好像都没有要表态的，晋王李察哥也是无奈，只能是自己开口说道：“若是这四句谶语应在了国主的身上，那……本帅该做如何的准备呢？况且，这准备又该如何做呢？毕竟万一这谶语没有应在国主的身上，那这件事情就必须当做没有发生过，所以如何安排也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啊！”

“这……”

嵬名阿埋看了身边的其他人一眼，犹豫了一下之后，又重新闭上了嘴巴。

听晋王李察哥的意思，应该是相信这四句谶语是真实的，所以他也一定会有所准备，毕竟如果是那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不可能执掌军中的权柄这么多年。可是这事情实在是麻烦得很，谁要开口谁沾染上的麻烦就越大，所以在开口之前还是要慎重一些的。

仔细想想，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按着这四句不知道真假的谶语来说，应该是国主李乾顺要对晋王李察哥下手。而且这样的事情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早在嵬名阿埋他们站队开始，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只不过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所以大家才渐渐的遗忘了这方面的事情，今天只不过是被遗忘的事情被再次提起了而已。

当然了，话说到这里，其实就跟那四句谶语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其实那四句谶语的真假已经是无关紧要了。如果那四句谶语是真的，那晋王李察哥自然是要早做准备的，而如果那四句谶语要是假的，其实也并不妨碍晋王李察哥做一些事情。毕竟就算是没有这四句话，晋王李察哥最终与国主李乾顺之间也是要发生一些事情的。

而现在嵬名阿埋他们需要做的，其实也是十分的简单的，事情该如何的安排其实根本就没有商议的必要，毕竟这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知道需要做的事情是针对谁的，那事情如何安排还能有多大的困难呢？真正需要嵬名阿埋他们做的，其实就是表态，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再次站队。

当然这一次的站队跟之前的那次站队其实并不冲突，因为当时嵬名阿埋他们做的是找一条大腿去抱，既托庇于晋王李察哥的麾下，同时又用自己的力量为晋王李察哥奔走效劳。其实那也是双方互惠互利的一种表现。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是不一样了，晋王李察哥即将和国主李乾顺对垒，这一次却不只是需要嵬名阿埋他们为晋王李察哥奔走效劳那么简单了，还需要他们全力以赴的去辅佐晋王李察哥。而这一次的站队，如果说嵬名阿埋他们依旧选择了晋王李察哥的话，那么他们势必要为晋王李察哥效死命的，因为在他们站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跟晋王李察哥休戚与共了。

若是晋王李察哥成功了，那西夏国国主之位自然就要换人了，而晋王李察哥在成为国主李察哥之后，对于那些有功之臣自然是要大加封赏的，到时候混个开朝元老是很简单的事情，像嵬名阿埋这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是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而且晋王李察哥在治军期间，赏罚分明、宽容大度，也不像是那种在登基之后会杀害有功之臣的暴君，这就更加值得嵬名阿埋他们去考虑了。

当然，反过来说，要是这件事情失败了，那自然就更加的可怕。如果晋王李察哥失败了，那么连通晋王李察哥在内的所有人，估计都逃不了一死。别说什么晋王身份高贵，就算是梁太后都被鸩杀了，国主李乾顺会在乎一个造他的反的弟弟？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事成则鲤鱼跃龙门，扶摇直上；事败则跌落云泥，身死功消。

成功和失败所造成的影响都十分的巨大，因此就算是成功之后的景象十分的诱人，可是嵬名阿埋他们还是不得不多考虑一些。毕竟这一次如果他们不表态，也就是不站队的话，虽然说最后晋王李察哥成功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赏赐，就算是有赏赐估计也不可能像是那些坚定不移的站在晋王李察哥身边的那些人能得到的赏赐，可是至少在晋王李察哥失败的时候有很大的几率保住命的。

不说那些在军中地位十分高的将领，就算是李进中这样的亲族，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李乾顺也肯定不会贸然对他们下杀手的，因为那样造成的影响就太大了。

当然了，李进中他们此时也是没有另外的选择了，想要投奔国主李乾顺，别说国主李乾顺会不会接受他们，就算是晋王李察哥这关他们也是过不了的。毕竟在营帐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能征善战的，而且绝大部分人肯定是会站在晋王李察哥那一边的，如此一回来，还用得着再解释那么多吗？想要投奔国主李乾顺的人，估计是走不出这个门的！

“这个……陛下有命，就算是舍却老朽这一身残躯又能如何？但凭陛下差遣！”

嵬名阿埋是所有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了，当即便表态了。

而且让众人都为之惊讶的是，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竟然直接将对晋王李察哥的称呼都给改了，不喊‘大王’而喊‘陛下’，彻底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这也就意味着，在场的众人，全都没有了选择，如果不是跟嵬名阿埋一样的选择，那就不可能从这个营帐之中活着出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感觉到头皮发麻。

要知道，嵬名阿埋其实早就已经没有的选了，在当年他被大宋名将折可适俘获之后，国主李乾顺就已经放弃了他，若不是后来晋王李察哥将其赎了回来，恐怕他早就死去多年了，坟头草可能都要没过人的头顶了。正是因为嵬名阿埋这样的经历，所以嵬名阿埋其实已经没有了选择，除了跟随晋王李察哥一直走下去，其他的选择他是一概没有的。别人还有个观望的余地，甚至可以偷摸的去投靠国主李乾顺，可是嵬名阿埋却是不能如此。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没得选了，嵬名阿埋才会如此干脆、果决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同时还将自己身边的同僚们全都给拉下水了，在嵬名阿埋更改了对晋王李察哥的称呼之后，其他的将军们要不就死在这里，要么，就只能跟着嵬名阿埋一路走下去了！

晋王李察哥在听完了嵬名阿埋的表态之后，心中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也就没有去纠嵬名阿埋的这一句‘口误’，随后又扫视了一遍其他的人，接着沉声道：“诸位，现在嵬名阿埋老将军已经表态了，你们的意思是什么呢？”

“这……但凭陛下差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可是他们确实是没有的选了，在交换过意见之后，随后便异口同声的说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此事若成，诸位的功劳本帅会一一记在心里！封侯拜将，全凭诸位的本事！”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晋王李察哥自然不再废话，直接给众人许诺了下来。

在确定了众人的态度之后，李察哥也是真的没有再跟众人讨论下去，而是接着就开口吩咐起来，说的也无非是大家应该做一些什么事情罢了。

不过要说起来，晋王李察哥毕竟是在军中待的时间长了，他所有的布置都是跟军中的事情有关，而且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让国主李乾顺带领西夏大军走入绝境，晋王李察哥扭转乾坤’、‘国主李乾顺不听劝告、以身犯险，众将救援不及’这一类的安排。虽然说一切的安排都十分的精妙，可是却也没有真的什么太大的操作难度，这就是晋王李察哥治军多年以来积累的经验了。

其实从这一刻开始，西夏跟大宋之间的战争，谁胜谁负其实已经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就算是最后西夏失败了，可是只要晋王李察哥胜利了，大不了就向辽国求援嘛！毕竟成安公主还在兴庆府，辽国总不能真的置身事外。而且到了最后要实在是不行的话，晋王李察哥也可以向大宋递降、纳顺表，反正他对于当大宋的臣属也并不是十分的反感，只要能够先稳住自己的皇位，那接下来他自然就有大把的时间去做后面的事情了。

不过晋王李察哥做事毕竟还不是那么的天衣无缝，所以随后嵬名阿埋开口，为晋王李察哥补上了剩余的计划，不过不管怎么想，好像整个计划都是嵬名阿埋那边更加的重要，而晋王李察哥这边的安排却是没那么重要了。

说白了，嵬名阿埋的安排其实都是针对的国内，早在被俘又被赎回来之后，嵬名阿埋虽然不再精心研究兵法，可是对于那些名利场上的事情却是了解的更加的通透了。因此他这一次对晋王李察哥的计划进行的补充，更多的都是针对西夏国内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了散布国主李乾顺会导致西夏亡国的消息的行为！

在无意之间，嵬名阿埋所做的安排却是和高俅所做的安排有了一些重叠，只不过高俅要薛海去宣传的只是西夏要亡国，而嵬名阿埋却是要将一切的罪名都推到国主李乾顺的身上，所以双方的计划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嵬名阿埋也确实是在无意之间帮助了高俅一把，只不过他会不会因此而得到活命的机会，却是不大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