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禅机刚刚重生时,就想试着问尤绮丝还在不在,但……他认为她应该留在巨型猿人体内控制它,那具不死不灭的躯体远比人类的躯体更适合她,然而这么久的陪伴,一旦她真的离开了,尤其是今天他经历了太多离别,他还是会很难受,甚至怯于问出来,宁可暂时当只鸵鸟。

不过当他看到巨型猿人没有被任何人控制时,他……他就觉得她可能没有留在它体内,虽说也未必跟他在一起,但好歹能鼓起勇气问出来了。

至于她为什么还留在他体内这个问题,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说不定他的想法完全是一厢情愿,她并不挑身体,无论是脆弱如人类,还是强大如巨型猿人,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所以她选了一个……更驾轻就熟的。

其他人都不是傻瓜,看到他的胎记消失,多少也猜到了原因,能体会到他现在复杂的心情,尤其是奥罗拉,尽管她没能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解决,但她比任何人都确信尤绮丝不会留在巨型猿人体内,因为尤绮丝昨天夜里在她面前提到头皮屑时,将其称为花水母随地大小便的产物,因此尤绮丝绝不可能会选择它……可惜她不敢把真相对江禅机说出来,只能遗憾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忽喜忽悲。

巨型猿人的步子很大,已经渐行渐远,大家已经说好要轮流跟踪它的行程,忆星认为江禅机肯定要跟第一程,也就意味着她要负责把其他人送回基地,于是对其他人说道:“咱们先走吧。”

“稍等一下。”江禅机回过神来,“忆星,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帮我找个东西,咱们分头找会比较快,找完之后你再把大家带回去。”

忆星当然乐意帮忙,点头道:“找什么?”

“……等你找到时,就明白那是要找的东西了。”

忆星和其他人都愣住了,他这个说法太奇怪了,倒是成功地勾起大家的好奇心,稍微冲淡了失去猿女的悲伤。

江禅机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但从逻辑上讲,那个“东西”一定是存在于附近某处。

他和忆星以猿人老巢那座山为中心,两人一南一北,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分头搜索,第一遍他们什么都没找到。两人会合时,忆星让他说到底要找什么,他还是没说,要求第二遍搜索的时候降低高度,尤其是在树林上方时,飞慢一点儿,竖起耳朵听。

果然,在第二遍时,忆星找到了,而且正如他所说,当她找到时,就知道这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三十多个猿人的婴幼儿。

忆星从树林上空飞过时,听到了它们的哭喊声,即使是纪律森严、铁血如猿人,它们的幼儿该哭还是要哭的。

她看到它们时,脑子都短路了,不知所措,像是看到三十多只怪物,慌张地跑来告诉江禅机。

当他和忆星用念动力把这三十多个猿人婴幼儿带到其他人面前时,其他人大多也傻眼了,放在平时她们也许能想到,但今天冲击性的事情太多了,降低了她们的思维能力,而江禅机是在意识空间里想到的。

是啊,无皮者一定留下了一些婴幼儿,它并不是出于善心或者长远考虑而留下这些火种,相反的,它留下它们是出于再邪恶不过的目的——它们就是它的备用食粮,否则即使它控制了巨型猿人,但不能吃东西啊,一旦巨型猿人吃了除猿人以外的任何食物,都会稀释体内的猿人基因,可能导致失控,因此无皮者提前留下了备用口粮。

可想而知,无皮者的计划是把它们圈养起来,像是牲畜一样,长大一批,繁衍一批,宰杀食用一批,以此循环,保障它不会长期挨饿。

不需要江禅机解释,其他人看到这些猿人婴幼儿时,也相继明白了真相,不过她们对无皮者的痛恨早已经达到了顶峰,它作再多的恶也没办法进一步痛恨它了,现在她们只觉得极度的恶心。

然而现在这个烫手的山芋落到了他们手里——要怎么处理这些婴幼儿。

它们的年龄从几个月到……目测四五岁不等,那些大一点儿的幼儿,明明放在人类之中还是需要父母精心呵护的年纪,却已经在带更小的婴儿了,它们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惊恐地看着江禅机他们。

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都希望别人能拿个主意。

之前大家面临生死存亡危机时,是能下定决心把猿人灭族,但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这些是纯粹的婴幼儿,谁能下得去手?

江禅机知道如果装傻装到底,没有去寻找这些婴幼儿,可能会令大家更轻松,但她们都很聪明,即使一时没想到,日后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怀疑,他不想让任何阴影悬浮在大家头顶,还不如一开始就挑明。

好在他已经有腹案,而且相信她们不会太过反对,便说道:“诺亚星很大,大到能给它们提供一块生存繁衍的空间……所以我提议,在大洋深处找一座大小合适的岛屿,把它们放在岛上,给它们提供一些基础的生活保障,之后就让它们自由生长,而咱们只偶尔去远远地看一眼,除非极为必要,否则不干预它们的任何活动……这对咱们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优奈皱眉道:“如果它们想离开岛怎么办?”

“它们从零开始发展,即使一切顺利,中间没有出任何岔子,想发展出能在大洋中航行的大船,至少也得几千年……几千年后的事,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说。

这倒也是,优奈无话可说了。

其实诺亚星这么大、这么荒凉,别说分给它们一座岛屿,就算是分给它们一块大陆也没什么,只是大家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它们发展起来会威胁到大家,以及一点点对星球的独占欲,但仔细想想这太过杞人忧天,为什么要担心几千年后的事?他们甚至连几年后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用着急,这么重要的事,不能咱们几个就做了决定,暂时先把它们也带回基地,所有人商量一下再说。”他说道,“把它们留在这里,等于把它们留给了猛兽。”

他相信如果智人先祖在场,或者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为了弥补她当年犯下的错误,他们每向人性前进一步,兽性就会被逼退一步……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无视这些猿人婴幼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