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不到八点钟就散了,家产分完,老大与老二勉强留下来吃了二十分钟。三伯一家本想留下来再多待一两钟头,路老头挥挥手,让他们回去。

他对认真吃饭的老四一家说:“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带回走。”

“……”

路老头累了,庄伯扶他上楼。

还没步出客厅,又想起什么,路老头转身对餐桌前的孙子说:“你先前为什么事找我?”

蒋司寻道:“不是我找。”

“爷爷,是我。”许知意放下筷子,拿餐巾轻拭嘴角,“有件事,想咨询您的看法。”

看出路老头有些疲惫,她长话短说:“远维资本打算在港岛设分支机构,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路老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站在原地盯着餐桌前看了数十秒。

许知意耐心等待回应,路老头目光投向的方向是路伯伯坐的位置,她猜不到路老头此刻所思所想,但老人家内心一定感慨万千吧。

三十年间,父子两度决裂,其中有五年,路剑波不曾回港,那是父子关系最僵的五年。

路老头回神,面露慈祥:“家产分出去,我现在也清闲了,清闲就容易打盹,人得有点寄托,你设分支机构我去给你当顾问。当我二次创业。别煽情,我不吃这一套的。”

许知意哭笑不得。

正要感激呢,话被噎回去。

路老头说完,叫庄伯扶他去走楼梯。

家里有电梯,他很少坐。

蒋司寻侧眸,父亲正盯着自己的酒杯瞧,也不知瞧了多久,他抽走父亲手里的空酒杯:“去扶爷爷上楼,孝顺要言传身教,你扶了,我看得多了,以后我才能扶着你不是?”

路剑波一秒恢复冷沉神色:“放心,等我老了,我坐轮椅都不会让你扶。”

他拿过酒杯,给自己倒上半杯,对逆子和许知意道:“你们俩回去吧。”

逆子回去,餐厅安静下来,他一个人坐在桌前慢慢品酒。

那些前尘往事,都跑了出来。

如果当年他和父亲都能收一收自己的棱角,父亲不那么强势专制,他没有破罐子破摔,他和蒋月如是不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换孩子这事是不是也不会发生?

庄伯从楼上下来,发现餐厅的人还没走。

“庄伯,我在这住一晚。”

路剑波发消息给逆子:【我今晚住老宅。

蒋司寻把从爷爷家打包回来的糕点放冰箱,手机在吧台上振动,他叫许知意帮忙看一下谁的消息。

“路伯伯的。”许知意把消息读给他听,随口问了句:“路伯伯现在都向你报备行踪吗?”

蒋司寻关上冰箱,说道:“他是告诉我,他在做孝子,让我学着点。”

许知意开玩笑说:“言传身教这招不错,以后你当爸爸了,可以学路伯伯。”

蒋司寻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手搭在她椅背上,许知意人靠在椅背,与靠在男人怀里差不多。

男人看着她说:“我需不着学他。我如果有儿子,我会对他特别有耐心,不会像我爸年轻时对我那样。”

那时父亲除了质问还是质问,你为什么打架,你在幼儿园是不是也这样……

“如果有女儿,我和她的关系,不会比许伯伯与你的差。”

许知意放下他的手机,拿起酒杯倒红酒。

蒋司寻嘴角盈了一抹笑:“跟你说话呢,又装听不见。”

许知意:“我在听啊。”

她倒了两杯,给他一杯,刚才他说他们的以后,自己不是回避,和他碰杯,在两人对望中,她说:“替我未来的孩子,感谢你这么好的爸爸。”

蒋司寻没喝酒,放下酒杯,低头衔住她刚抿了红酒的唇。

红酒酒液有一半都沾到他唇上,舌尖。

一口红酒,两人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