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王寨后,我找到一家车马大店,花十块银元雇请了一辆马车,拉着我向寺庙飞奔。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我仔细回想凌光祖说过的每一句话,判断黑骨头想要问的是妻妾的事情,这一点不难,《英耀篇》中就有介绍,“八问七,喜者欲凭子贵,怨者实为七愁。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这段话是用江湖黑话写的,大致意思是说,女人询问,问的是丈夫和孩子的情况;男人询问,问的是妻子和孩子的情况。男人面色愤怒,则是询问妻子无疑。

但是,凌光祖能够准确说出那个女人离开天王寨的时辰和方向,这就太难了,他是怎么说准的。

还有,凌光祖又是怎么准确说出那个女人的体态、身高、肤色、性格、出生地,莫非他见过这个女人,我这样一想,头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啊呀,这个女人就在寺庙里。

现在,一切顺理成章了。天王寨深沟高垒,三面悬崖,进出仅有一条向南的小道,所以,那个女人是向南逃走的。天王寨夜晚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能叫开寨门,这是土匪的规矩,严防有暗探和便衣混进去,所以,那个女人只能白天出寨门。土匪一般都夜晚喝酒猜拳,****很晚,起床较晚,所以判断那个女人只能是趁着黑骨头尚未睡醒,在早晨离开山寨,所以是晨时。那个女人说话是江淮口音,所以出生在江淮。

马车载着我很快就回到了寺庙。我匆匆跑进寺庙,见到正在大店门前打瞌睡的矮胖子,我问:“那个女人呢?”

矮胖子说:“跑了,你们刚走就跑了,她跑了才好,免得和我们斗气顶牛。”

我问:“二师叔呢?”

他说:“在后堂睡觉。”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后堂,摇醒二师叔说:“大事不好了。”

二师叔曚昽中睁开眼睛,看着失魂落牌的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师父这样交代我,‘快快回寺庙,让二师叔将那个女人送到荆门回香阁,不能让她吐露一言。’师父让我一个字也不能说错了。”

二师叔翻身起床,他一下子醒来了。他问我:“你怎么回来的?”

我说:“我雇了一辆马车回来的。”

二师叔说:“赶快拦住马车,别让他返回去。我们雇用那辆马车,多少钱都行。”

我急急忙忙跑出寺庙,看到车师傅已经吆转马车,准备回去了。我连忙叫住了他,说明了来意。

车师傅说:“我接你的活,没有给老板说,肯定回去要被老板处罚的……你一天少说也要给我十五个银元。”

二师父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出来了,他对车老板说:“一天给你三十个银元,赶快向南走。”二师父把袋子放在车厢里,袋子与木板相撞,发出一连串的清脆之声。那里面是金条和银元。

车师傅赶着马车一路飞奔,我们走到第一个古镇的时候,马车停下了,前方有岔口路。二师父跳下马车,他这里看看,那里闻闻,还爬在地上,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查看,警觉得像一条猎犬一样。然后,他爬起来,让车老板赶着马车驶向右边那条道路,继续前行。

我们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第二个古镇。二师父跳下马车,这次他没有再查看,而是径直走向了街边一个算卦摊。我跳下马车跟着他。

算卦的是一个瞎子,戴着墨色石头眼镜,两只手掌像鸡爪子一样又瘦又长。我们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侧耳倾听,歪着头颅,那种神态和动作真像一个瞎子。

二师叔毕恭毕敬地问:“谁点您出来当相的?”

瞎子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答道:“师爸。”

二师叔又问道:“您的师爸贵姓?”

瞎子答道:“姓方。”

二师叔继续问:“请问您的身份?”

瞎子答道:“进士。请问您的身份?”

他答道:“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