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两杯倒

陈桢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发狠似的。叶韶看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里面闪着星星。陈桢放下酒杯后，盯着叶韶看了一会儿。眼底柔柔的，不愿意离开。

以前总是叶韶盯着陈桢，现在陈桢就这样明晃晃地盯着叶韶，叶韶倒有些不自在。放下手中的烤串，抬眼对上陈桢的视线，着实吓了一跳。

陈桢的眼里猩红一片，脸颊也有些淡红，像涂了胭脂。

“陈老师，您不能喝酒您得告诉我，别喝伤了再。”伸手在陈桢的眼前挥了挥，试探陈桢是否神智清醒。

陈桢这时候胆子倒是大了起来，一把打开叶韶的手，“我没事儿。”说着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酒，仰着头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叶韶惊了，连忙站起来夺过陈桢的酒杯，连带着两瓶啤酒全都拿走，放在自己的脚下。

“你差不多行了，我看出来了你这点酒量，你爸妈从小不让你喝酒是明智的。”往他手里递了一串炸土豆片，“吃点吧，我不是请你来喝酒的。阿姨烤串的手艺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的。”

陈桢醉而不自知，楞楞地接过炸得金黄的土豆片。只抓在手上，却不吃，呆呆地看着。

叶韶见他这个痴呆模样，叹了口气，“不至于吧陈老师，充其量也就两杯啤酒而已？”她初中的时候跟朋友聚餐，喝的都不止两杯啤酒。

陈桢没说话，咬了口土豆片，“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哦。”眼睛直直地盯着叶韶，没一会儿又拿下自己的眼镜。

“你说我不戴眼镜好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看，你喜不喜欢？”陈桢道。

叶韶玩味地看着神智已然不清的陈桢，手里的烤串顿时不香了，托着脑袋，头探向他，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我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我？”眼睛里灵动这娇俏可爱。

陈桢忽然笑出来，干裂的嘴唇扯出些鲜红的血丝，是苦笑。

“我不能喜欢你。”重新又戴上眼镜，“算了，你也别觉得我好看，我怕我再也克制不住我自己了。。”

叶韶扁嘴摇头，这人喝醉了变脸比翻还快呢。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因为我的职业吗？”叶韶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干脆把想问的话都问出来。难道他对女演员这个职业有偏见吗？

“不是。”陈桢双臂交叠，下巴搭在手上，趴在桌上，轻轻摇晃着脑袋，面上却依旧是平常不苟言笑的样子。

“你怎么像个小孩儿？”叶韶见他的姿势和小表情，忍不住笑出来，也跟着他做一样的姿势，趴在桌上，与他保持同一高度，杏眼弯弯地看着他。

“那是为什么，你告诉我。”轻轻地对着他说。

“因为……因为你不可能会喜欢我。”陈桢伸手碰碰叶韶高挺的鼻子，就仿佛是在自己的梦境里，眼前的人也在梦里，“我从来不走险棋，我的生活不允许我走错一步。”

“那如果，我喜欢你呢？”叶韶抓住陈桢的手。

从业以来，追她的人不在少数。叶韶之前会觉得受宠若惊，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鲜花和礼物。可是时间久了，她渐渐发现，这些人的嘴脸都是一样。

他们喜欢自己的脸蛋，或是看上了自己的身材，他们捧着花拿着钱，就想要从她这里满足自己的欲望。

她只要捏着嗓子与他们多说几句话，他们就会为自己神魂颠倒。叶韶没有感觉到成就感，她只觉得低俗恶心。

圈里的情侣不少，每拍一部戏可能都会多出一对情侣，分分合合，叶韶见多了。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她叶韶就要做一朵黑色的花，高傲而精致，谁都看不上。

可是陈桢不一样，起先看到这个傻傻楞楞，话又特别少的编剧，她觉得有趣。相处下来，又觉得这个古板的人可爱得紧。

拍戏之余，会情不自禁注意他的方向，他总是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连头都不会抬一下。整个剧组里，就只有跟乔奚见说的话稍微多一些。

叶韶喜欢乔奚见，喜欢她的真实。因此对陈桢的印象也更好了些。平时就喜欢有意无意地搭讪他。放在平日里，那些恶臭嘴脸的男人早就忍不住上下其手了。可是陈桢不一样，他都不会用正眼看自己，永远保持在礼貌的范畴内。

直到那天晚上，她看见陈桢不顾一切破门而入，推开沈钟将自己抱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被真正地关心着。她甚至在迷蒙间看到了陈桢眼里的愤怒，也看到了他看自己时的一点点深情。

看似花团锦簇的叶韶，突然想留住这点深情，只为她而来的深情。就像当时陆旸提到乔奚见时那样的眼神，她突然在别人眼里捕捉到了。

喜欢他，不是一蹴而就。她想接近他，他让自己感到温暖和安全。

陈桢朗声笑了，“虽然是在梦里，但是听到你这句话也值了。”反手抓住了叶韶的手。

叶韶也不抽开，任他抓着，笑道：“你也算是个事业有成的年轻编剧，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可能喜欢他？

陈桢偏开头，侧脸枕在自己的前臂上，闭上了眼睛。

“从小就是啊。我必须很努力，才能让父母多看我两眼；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在大学室友的电脑里。他们说这个妹妹长得可真好看。我就看了你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了。”

“我拼尽自己的全力，才走上编剧的这条路。我从业五年了，才第一次跟你合作。我的生命里除了努力努力再努力，就只剩下谨慎，小心了。我甚至连阿奚也比不上，她勇敢，正直，我却永远躲在安乐窝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你跟她是一样的人，我这样的，又怎么能奢望你会喜欢我？”

“你们越是不畏强权，越是阳光，恣意，我就越看不起活得小心谨慎的自己。”

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

手里还紧握着叶韶的手，叶韶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对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吧，陈老师，我这刚听到点真话，你就睡着了？”叶韶盯着熟睡的陈祯，“陈老师，你还没说完呢，你是不是当编剧就是为了遇见我啊？这么说你是我的粉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