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拿我的帖子,速速请陈阁老来我府上。”陈元复刚刚入阁,其实还不能被称为阁老。

张诚应了一声,就赶快出去了。

贾环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仔细揣摩着皇帝的意思。按照他的理解,不可能再外放贾政外任了,一来贾政在福建学政做的成绩平平,考评也仅仅得了个中上,这里面难保没有元春的面子;二来贾政对于银钱方面,实在是个门外汉,当不起首任市舶司提举的重任。

那皇帝今儿对自己说的话,就是试探了;不是试探自己,而是试探朝野。皇宫里哪有什么秘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传到宫外了,眼下,说不定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在串联了。

自己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但皇上的话还是要和政老爹说一下,万一皇上哪天忽然问话,政老爹没个准备,可不好。

回到家中,贾政已经等他多时了,刚下马车,就被叫到了房。

“皇上称赞父亲差事勤勉。”

听到这句话,贾政面有得色,但还是对皇城方向拱手说道:“蒙皇上赏识,为父愧不敢当啊。”

见到贾环面色古怪,贾政奇道:“有什么话就直说,莫要婆婆妈妈。”

贾环想了一下措辞,说道:“此番入大内,让儿子感觉到事情多有蹊跷。近期儿子闹的风波有点大,若是有人问起父亲志向,父亲可直言愿留京多陪伴家人。”

贾政略带愠怒:“怎么?你还要做为父的主不成?”

贾环赶紧说道:“儿子不敢!只是近来海禁一事,沸沸扬扬。皇上今儿又赞了您,难保有心人不会胡乱联想。”

贾政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当下意兴阑珊:“为父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出了房,贾环就被鸳鸯请到了荣禧堂,不消说,贾母那边也是极为关心元春在宫里的状况的。

到了荣禧堂,只见灯火通明,贾母用过了晚饭,但精神却依旧很好,半点睡意皆无;王夫人竟然也在一边陪同——儿女都是娘的心头肉,纵然王夫人看贾环不顺眼,但涉及到元春,她少不得也要来听一下。

不等贾母和王夫人开口发问,贾环就说道:“娘娘在宫里甚好,比上次孙儿去见的时候,气色又好了许多。老祖宗和太太不用担心。”

王夫人心下稍安,然后忽然抛出了一个重磅话题:“环哥儿,你和老爷都在外面做官,可听说,宫里的安嫔,有身子了?”

看着王夫人的表情,贾环哪里会不懂。既然皇上依旧龙精虎猛,那元春是不是也能有个念想?但贾环却是知道的,名分上,自己和元春是姐弟,但实际上,元春进宫的时候,自己才牙牙学语,几乎是两辈人了。

眼下自己都十六了,眨眼就要过年,那时候也就又长了一岁。元春也三十多了,这个年纪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已经不容易,而且皇上已经五十有余,元春想再有身孕,实在是太难。

“母亲是从哪里听说?”贾环心里也是很惊诧,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王夫人说道:“你们爷们都在外面,极少关心这事。我是听你宝二哥说的——他与北静王关系一向极好,想来是从那边得的消息。”

贾环想了一下,说道:“太太,儿子觉得,这是天家事,咱们不能太过关心。这话传到咱们贾府,就算截止了,可千万不能再出去说了,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大姐姐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凭自己拦住王夫人的嘴,贾环自知是不可能。但若是拉上元春,那就是极稳的了。

王夫人心里忧愁,但也知道贾环说的在理。自己这边万一多说几句,很容易就被理解为“心存怨望”。

金陵城东面时兴坊的一处大宅子里,吴善中正在泡脚。

温热的水,搭配上几种中药材,让整个人疲劳都感觉到缓解了几分。作为内阁次辅,他身上的担子并不比首辅轻松多少。

身边的丫鬟垂手侍立,边上有小火炉,上面坐着热水,等着随时给自家老爷添加。

外面的管家进来报道:“老爷,陈阁老来了,在前厅等您呢。”

这个陈阁老,不用说,一定是陈廷敬;另外一个陈阁老陈山成,是不会来的——他是张庭瞻那一党的。

张庭瞻借着西北战事,成功引陈山成入阁,这也逼着吴善中和陈廷敬报团取暖了。

边上的丫鬟很有眼色,赶忙上前拿干净的软布帮吴善中擦了脚,又随手将一双软底布鞋放在了自家老爷脚边。

吴善中一边穿鞋一边说道:“先请到房,就说我马上过去。”

马上就有另一个丫头过来,拿了见客的外衣,服侍吴善中穿上。

吴善中一边往房走,一边思索,陈廷敬这么晚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