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日光灯沿着天花板铺开去,茶仙沿着走廊步入了桑原的死亡现场。

就在前天上午,鲸鸟和桑原还在此处有过对话,但此时,这二人都已不在人世。

假如鲸鸟没有死,茶仙办这件案子定然会事半功倍,这位警官虽是纸级的实力,但他的逆光视觉对于搜集证据而言是非常便利的能力,而且由于他在天一的游戏结束之前就已经介入了调查,所以他的情报和证词都将非常有价值。

实际上,原本天一确没有杀死鲸鸟的打算,因为据他估计,待hl察觉到他在此地,直至茶仙追来,可能已经过一周时间甚至更久,那时,很多证据都将失去意义,所以留着鲸鸟,可以让游戏更有趣。

但正如他对那几名“清理者”说过的,“本来鲸鸟是不必死的,就在几秒钟前,你们迫使我改变了主意。”

情况,就在那短短的几秒内发生了变化。

那天,天一早已清楚自己被人监视,但当时他还不能判断监视者的身份。心之也是有一定规则和限制的,除了那些真正的能力者(不包括改造人)无法解读以外,要获取普通人的心声,基本条件是必须知道被解读者的名字。

这是个相当劳心费神的工作,比如你要监视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个地点,方案一,你可以随机想一个在当地比较普遍的人名,然后翻开黑皮,看看翻到的人是否真在那儿,但这成功概率很小,地球上重名的人很多;所以还有比较靠谱的方案二,就是翻有名的人,比如当地的总督,体育或娱乐明星等等,知道长相便不会有错,接着,就可以从他们的心之当中,得知别的人名,以此进行连锁,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链,找到某个需要监视的人。

天一的店移动到北海道后,落脚点方圆百里内就没有他叫不出名字的人来,除非你只是过路的……

而心之对天一来说也仅是工具,并非天一本人的能力,他的能力远比这要强大而复杂,这项能力中的一部分,就是只要别人离他足够近,无论是改造人、变种人、超能力者……其生理构造、能力原理他都能得知。即便不那么近,他至少也能得知这些人的存在。

十三号的早晨,天一醒来时便感知到有四个叫不出名字以至于翻不了心声的家伙,在附近蹲点埋伏着,只不过那时他无法确认这些人是hl派来的清理者。

但当鲸鸟离开时,小队的那四人察觉到天一走出了店,他们可能是担心他会逃跑,故而拉近了距离,至此,天一才确定,这四人都是强度达并级的改造人,这种队伍,属于hl清理者小队的标准配置。

于是,在天一的脑中,鲸鸟的举动、其他警察的心声,再结合眼前的情况,他几乎在数秒内就分析出了警局中另一名能力者桑原具有hl的双重身份。这就意味着,茶仙的介入将比预期中要更早。

因此,在那一刻,天一忽然改变了想法,他决定杀死鲸鸟,将这个恶趣味的游戏拉回到一个适当的难度上。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天一才杀死了桑原,这个男人和鲸鸟一样都是能力者,心之无从解读这二人的想法,万一他俩之间交换过什么关键性的情报,天一也没法儿知道,还是灭口比较保险一点。

茶仙走入停尸间,这个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所有的证物都得到了很好的保存,当然,尸体除外。桑原和鲸鸟的尸体都已由hl的尸检部门接手,警方基本被踢出了此次调查。

“桑原少尉被害前,你与他通过电话?”茶仙一边观察着现场,一边问道。

岛木回道:“是的,长官,通信内容是关于小队的联络中断。”

“你应该知道与逆十字有关的案件是什么级别吧。”

听上去随口问出的问题,让岛木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神色大变,心中深知这个问题中蕴含的意义何其致命。

在这件事上,岛木少校确实托大了,身为hl的地方分部长官,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危险等级六,但他一直以来对这个诞生仅几年的概念嗤之以鼻。得到桑原的报告后,岛木查询了hl的资料中所有与“逆十字”相关的案件,发现天一这号人,也不过就是个连环杀人狂而已,过去的死者中没有一个是超过并级的。

可以说,这就是那些只看到结果却不知过程者,对天一妄自揣度的后果。

岛木并不了解茶仙,他认为天一可能只是与皇子大人有什么私人过节,所以这位王族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关系才整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危险等级来。

而以桑原的级别,还不知道危险等级六这样的信息,他对天一这名字一无所知,报告只是按照处理能力者杀人案件的正常流程来走。因此,抱着侥幸的心理,岛木决定不动声色地派一队手下的清理者去把天一给处理掉,到时没准还能借此升官发财。他对小队也没有说什么危险等级六的事情,给他们看了一些过去“逆十字”案件的相关资料,便算是情报了。直到那四人死去,岛木才渐渐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时他反而打电话去质问桑原,责怪他对犯人的实力估计不足。

“岛木少校。”茶仙早已看破对方的心思,“如果你觉得很难回答,我们也可以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这话让岛木如获大赦,假如茶仙有意要追查责任,岛木铁定丢官,因为能推卸责任的人都已经死了。

茶仙随即说道:“你先出去一下,让我单独在这儿待一会儿。”

“是,长官。”岛木毕恭毕敬地后退,出去时还不忘关上了门。他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后背已经湿透,心想着:这个家伙看上去年纪轻轻,温和礼貌,但心计城府可怕至极,平常的一句话,就能把人推下悬崖,想不想拉你一把,全在他一念之间。

茶仙不屑地冷哼:“尽是些无能之辈,却能身居高位。”他随即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也许正是身居高位,让他们变得无能了吧……”

他的视线在房间中移动,倒在地上的推车,放手术工具的铁盘,散落在地的工具,旁边的病床,地上未干涸的血迹。

在茶仙的脑中,时光仿佛倒流,破碎的片段重新拼凑在一起,两天前天一杀死桑原的过程,逐渐在他的眼前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