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戴笠拼命的搪塞,但是宋美龄那里可不是这么好搪塞的。这倒不一定是因为姐妹情深什么的,而是蓝衣社特务处的这种行为,是实实在在地危害到了整个的宋家。虽然宋庆龄和宋家其他人的关系相当差,几乎近于决裂,但不管怎么样,宋庆龄也还是宋家的人,而且是对宋家的兴起起了大作用的人,是宋家最为出名的人之一。敢对付她,那就是在当众打宋家的脸,就是不把宋家放在眼里。

宋家是什么地位?宋家不是常凯申的下属,而是kt政府的重要大股东,是常凯申的合伙人。而蓝衣社是什么?就是常凯申养的狗而已。常凯申当然可以认为自己家的狗比人家家的儿子还值钱还重要,但是他决不应该让自家的狗凌驾于公司的重要股东,合伙人之上。用公司的钱养的狗对着街上衣不裹体的穷人或者在上班的时候偷懒的员工露出牙齿狂吠,那是无伤大雅的,甚至是值得夸奖的。但是如果随便允许公司养的狗朝着大股东龇牙而不受惩罚,那大股东的权利还能有什么保证?

所以,为了确保最为大股东的权利,宋美龄也好,宋子也好,是决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就这样轻松地过去的。

还有一个要命的地方就是,这件事情被披露出来了,而且弄得人尽皆知的。常凯申可没办法查禁租界中的外国报纸,所以他也堵不住李谦的嘴巴。而既然这件事情都弄得人尽皆知了,那处理起来就更麻烦了。

这就好比一条不懂事的,用公司的钱喂养的狗,如果是在大家都没看到的地方,朝着某个大股东龇了龇牙,那么还有私下里训诫一番的解决方法。但是如果它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试图扑咬大股东,那就不是私下的训诫能解决的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不能严肃处理,那大股东的威严何在?今后是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了?

所以虽然戴笠拼命搪塞,但是宋美龄和宋子决不松口。宋子甚至将用于“剿匪”的一笔资金小小地拖延了一下,弄得常凯申不得不亲自从南昌赶回来,向宋子和宋美龄解释。

常凯申的解释是这样的。首先,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他的阴谋。他和宋家是一条船上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应该同舟共济,相互体谅……

但是这一条并没能说服宋子。在宋子看来,虽然双方的确有广大的共同利益,但是他很怀疑常凯申就是想要独吞这些共同利益。在商场上,靠着合作伙伴起家,然后发达了之后,就把合作伙伴从公司里面排挤出去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学得多了。作为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博士,他当年可没少研究过洛克菲勒先生是如何将一个个的合伙人从公司里面踢出去的案例。而损害合伙人的威望,往往就是这一举动的不可缺少的准备。

所以宋子干脆直截了当地对常凯申表示:“只有强势的一方,才可以以退后一步的方式来保全大局。而如果让弱势的一方为了大局后退,那弱势的一方,就只能步步后退,到最后往往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如果要顾全大局,常凯申,那也应该是你来顾全大局,而不是我们宋家。要不然,你一点一点地拿着大局来损害我们,到将来我们还能剩下什么?如果你都不愿意为了大局牺牲,那我要这个大局干什么?”

于是剩下的就是到底该怎么处理的问题了。宋子觉得,至少要处理到戴笠这个级别。要不然,不足以产生出足够的震慑作用。

而常凯申当然不愿意处理到戴笠这个级别,因为这虽然保住了宋家的威望,但是未免也太损害自己的威望了。当然,他不能和宋家决裂,和宋家决裂的后果他承受不起,而且,这次也的确是他的人闹得过了界限。所以,为了大局,他的确需要做一点让步,但是为此把戴笠处理掉,这就太过分了。所以常凯申一口咬定,戴笠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情,都是下面的王八蛋胡闹。

“常凯申,你当我傻子?!”宋子立刻反驳道,“你常凯申不知道这个事,然后戴笠也不知道这个事,然后是不是最后打算从上海滩随便找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瘪三,告诉他,以后你老婆孩子都有人养着了,就把他拖出来顶缸?”

常凯申当然表示,自己绝不会有这样的打算。而且他的确肯定戴笠也不会这样愚蠢。

“自古疏不间亲,二姐虽然和我有些意见,但毕竟是宋家的人,是我们的二姐。而且他还是总理的遗孀。动了她会有什么后果,戴笠会不明白?他要是这么蠢,那也到不了今天。”

对于这一点,宋子倒是认同的。宋子和戴笠也打过一点交道,知道这个家伙绝不是成济那样的笨蛋。但是如今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宋家的威望和利益。

“妹夫,如今事情的关键不在于到底是不是戴笠自作主张,而在于要那能震慑并且制止今后可能还有的,想要靠这个上位的人。而且,就算这件事情不是戴笠谋划的,就算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下面的人自己胡作非为,作为他们的头头的戴笠,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宋子反驳道。

宋子虽然是反驳,但是事实上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一些了,这从他对常凯申的称呼中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在要求常凯申对重要的人员加以处理这一点上,他却并没有后退。

“好吧,”常凯申叹了口气,“我会给戴笠一个处分。当然,不只是戴笠会被处分,蓝衣社特务处也会有一次整顿,真正胡作非为的家伙,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被严肃的处理的。另外……”为了保住戴笠,常凯申也不得不拿出点东西来,和宋子做一个交换。

对此,宋子表示他还要对常凯申听其言观其行。总之,想要随便处理一个小虾米,就把他糊弄过去,那是绝对不行的。

和宋子谈好了之后,常凯申立刻召见了一直等在外面的戴笠。一见面,常凯申就把戴笠骂得狗血淋头,各种出口成脏的东西喷涌而出,骂得戴笠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一下子放到了肚子里——在进来之前,戴笠是很担心常凯申会客客气气地告诉他如今校长也很有难处,需要他牺牲一下,不过“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的。这时候常凯申这样一骂,戴笠就知道,自己这次应该是没大事了。

“如今正在剿匪的匪关键时刻。你们特务处,本来应该为党国,为剿匪出一份力的。结果却在这种时候弄出这样的事情来了,大大地损害了党国的声誉,干扰了剿匪的事情,你说,你们干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校长,学生处事不当,让校长失望了。”

“雨农,对着我,你老实说,这事情是不是你安排的?”常凯申又问道。

“校长,学生绝没有安排这样的事情。”戴笠赶紧道。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调查孙夫人的住处的布局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常凯申又问道。

“这是上海那边的赵理君弄出来的。他完全是因为觉得孙夫人和乱党走得太近……这个人一向胆子大,他就自作主张了,事先并没有告诉过学生……”

听了这话,常凯申顿时又把戴笠痛骂了一顿:“……雨农,你也是革命军人,不是黑帮地痞!革命军人是有纪律的,是要令行禁止的!你看看你下面的那个特务处,搞成了个什么名堂?下面的不听上面的,就自己胡搞瞎搞的,这还是革命军队?这就是黑帮了嘛!雨农,你的这个处长不要做了……”

戴笠应了一声,心中一沉……

“先改成代理的……”常凯申又说。

“是,校长,学生一定将功赎罪……”戴笠赶紧道。

“还有你晋升军衔的事情,要先缓一缓了。”常凯申又道。

“校长的关爱,学生铭记在心。”戴笠赶紧非常真诚地说。

“雨农,我还是信任你的。”常凯申拍了拍戴笠的肩膀道,“不过你要吸取这次的教训,还有,那个赵理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这事情(调查宋庆龄住处的情况的事情)的确是赵理君自作主张的,赵理君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是戴笠手下的四大天王之一,专门负责帮戴笠做些暗杀之类的事情,江湖上人称“追命太岁”。杨杏佛、史量才、唐绍仪被刺杀事情,都是他下的手。

这个人一向胆子大,什么事都敢干,后来抗战期间,赵理君担任第一战区少将编练专员兼洛阳专区行政督察专员,严密控制从洛阳到山西的黄河渡口。一来防止爱国学生前往延安,二来也监视阎老西。赵理君利用这个机会,大肆进行贩卖物资和毒品的活动。甚至还将中统派来调查此事的人暗杀并沉入黄河。

后来赵理君的毒品几次被爱国将领韦孝儒所部查获,贩毒人员也都被韦孝儒下令枪决。赵理君怀恨在心,便乘韦孝儒赴洛阳开军事会议之际,将韦孝儒绑架暗杀。结果事情办得不好,被中统的人查出来了。陈果夫便连续几次上要求严惩,常凯申最后下令将之枪决。据说当时戴老板还努力地想要营救他,只是没能弄过陈果夫。

只是这一次,面对的是要保自己,还是保爱将的选择,戴笠自然毫不犹豫地选了保自己。于是就把不服从指挥,胡作非为的帽子扣到了赵理君的头上。

“我听说这个赵理君以前也当过乱党?”常凯申又问了一句。

“是,他以前当过乱党。”戴笠道。

“仅仅是以前?”常凯申站住了,“雨农,你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