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车票的代售点打听才知道,广州到昆明的车票是不到两百,可路上居然要二十五个小时。方刚顿时泄了气,边买票边咒骂,早知道得用这么长时间,打死他也不去。挑了个周五的上午出发,把手中存货的正牌全都带上。想了想,万一郝先生喜欢某块阴牌呢,于是又挑出两块入完整大灵的正阴牌。

在火车上,因为皮包里带着阴牌,所以五毒油的颜色偏深。方刚好奇地将皮包放在座位上,手里拿着五毒油,边在车厢里走,边看油中的变化。走出越远,油的颜色就越浅,最后变成透明的。他从车头的车厢走到车尾,十几个车厢全都走遍,油也没变化。方刚坐回座位,油又重新变成深灰色。说明五毒油效果没问题,而火车上并没有人身上带着阴气,方刚心想这才是正常的,并不是到处都有阴灵和中邪撞阴的人,那社会还不乱套了。

好不容易熬到站,已经是周六上午。从站台出来,方刚照例先在服务部买了张云南省旅游地图,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省或一市都要先买地图。他跟郝先生之前已经约好,为表诚意,郝先生会提前来接站,可方刚在火车站门口等了二十分钟,也没见郝先生的人影,手机始终关机。等方刚在附近的小饭店吃完一份米粉,已经过去四十分钟,才接到郝先生打来的电话,气喘吁吁地问:“方、方老板,你在哪里啊,我就在火车站门口,怎么没看到?”

“我可不想站在广场上喝四十分钟的西北风!”方刚哼了声。郝先生连忙道歉,说其实早就到了,下公交车的时候有个老太太不小心摔倒,他好心过去扶,没想到那老太太咬死是自己撞倒的,无奈只好报警。那地方有监控,但恰好被几个等车的人挡住,而且找不到目击者,司机也称没看到。最后在民警的调解下,郝先生又赔了两百块钱医药费。

方刚问:“你不是又编故事吧?”

郝先生叹气:“我吃多了?见面你就知道。”方刚不明白见面能证明什么,来到站前,看到这位郝先生身高不到一米七,长相普通,从上到下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既不帅也不丑。方刚甚至觉得,最多两天,方刚就能成功把郝先生的长相完全忘掉。

“你看看这个吧。”郝先生无奈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方刚见这是张证明,名头是“民事调解”五个字,内容就是郝先生和老太太之间的调解协议,确实是赔了两百块钱。

方刚忍不住笑起来:“真有衰神附体吗?”

郝先生说:“你还笑得出来,可不能幸灾乐祸啊!”方刚说这事你原本不用赔这两百,要是肯给我出来回路费,我就不用你来接站,而是自己去找你,你也不用坐公交车,不会出这种事。路费省两百,赔老太太两百,这两者之间难道没有任何关系吗。

“这个太难理解了,”郝先生摇头,“给商家报销路费来看货,大多数人可能都不太会愿意,尤其我这种工薪族……唉算了,不说这些,赔都赔了,就算我已经给你报过来回的路费。”

方刚连忙说:“不要这样讲!回去的路费还是得我自己出,那个老太太才不会给我。”郝先生笑起来,还要说什么,方刚摘下五毒油,贴近郝先生的身体。

郝先生伸手去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佛牌?怎么还是个玻璃——”方刚拨开他的手,说不是这个。将五毒油在郝先生身前身后贴了半天,什么变化都没有。他怕看错了,又拉着郝先生来到背光的墙角,再仔细看,还是一样。这下方刚更加迷糊,之前杨秀发分析,这位郝先生四年多来的遭遇肯定不正常,应该是撞过邪,但不管撞邪还是冲煞,都应该令五毒油颜色更深才对。可五毒油仍然是灰色,并没更深。

“方、方老板,你别吓唬我行吗?”郝先生有些发慌,咽着唾沫说。方刚自言自语地说不应该啊,怎么没变色呢。

郝先生苦笑:“还敢变色,以前跟你说过,就因为那个女朋友怀疑我好色偷吃,才跟我分的手,还亏出去十万块钱!”方刚连忙说不是这个色,但也没多解释,因为要是没有阴气,那郝先生的倒霉就只能解释为单纯地运气不好,而与冲邪无关。郝先生似乎心情不佳,也没多问。

方刚怕郝先生身上有阴气但比较弱,跟自己皮包中阴牌有冲突,就把五毒油让郝先生拎在眼前,自己走远几十米,然后再回来,问郝先生这玻璃瓶中的油颜色有何变化。郝先生说:“原先是灰色,你走远之后就变成透明,现在又是灰。”

很明显,郝先生身上并无阴气,看到他这副衰表情,方刚收起五毒油,说:“还是我请你吃饭吧,既然我都来了,也不会跟你计较这一两百块!”在郝先生的介绍下,两人打算去一家典型的云南菜馆。方刚问是公交车还是出租车,郝先生连连摆手,说至少三个月都不敢再坐公交车。

“那你以后上班怎么去?”方刚问道。

郝先生说:“我家里有电动车!”

方刚招手叫出租车,两人来到这家餐厅,叫“纳西私房”,全都是云南纳西族的特色菜肴。女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笑着说:“来云南不吃一顿菌子就白来啦!”

有一道什锦菌汤,也是招牌菜,服务员端汤过来时,郝先生起身要去上厕所,刚好把服务员撞到。女服务员打了个趔趄,手里的菌汤歪倒,全浇在郝先生身上腿上。把他烫得哇哇直叫,几名服务员过来擦,但汤很热,皮肤很快红肿。由餐厅经理带着郝先生和方刚来到卫生间,脱掉衣裤用凉水浇患处,但还是起了水泡。饭吃不成了,送到医院处理伤口,有两处皮肤烫得起了水泡,涂药又包扎,折腾到天黑才出来。

虽然餐厅方面付了医药费,但并没赔偿,因为此事其实是因为郝先生快速起身撞倒服务员引起的。在医院门口,郝先生气得情绪失控:“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啊!”双手用力揪着头发。

方刚心想,要说这些全是巧合,那真是傻瓜也不信,可郝先生身上没有任何阴气,肯定不是撞邪,这也太怪了吧。不管怎么说,郝先生越倒霉,就越会急于改变,反正他找上自己就是为了请佛牌改变运气,至于能不能找出具体原因,其实也并不重要了,只是方刚的五毒油这一路从飞机到火车到客户,完全都没用上,有些泄气。

跟着郝先生回家看货,方刚原以为是要回他和老婆孩子的那个家,没想到居然是区民政局的单位宿舍,在办公楼后面有一栋四层的小楼,又旧又破,进去后方刚看到每层楼道里都堆得全是杂物,墙壁到处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电线和网线。这是单人宿舍,只有一旧小小的卧室,外面的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共的。卧室陈设极为简单,只有床、衣柜和桌椅,除此之外连盆花也没有,桌上也擦得干干净净,放着几桶方便面和两个碗,虽然是桌,却没看到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