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寝宫之内,太上皇半躺在宽敞舒适的金丝楠木罗汉床上。

身后一个身穿斗牛服的老太监,正给他按摩着肩膀。

殿内琴韵悠扬,鼓声激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女,正随着曲乐翩翩起舞,衣袂飘飘,轻盈如燕,如同春风拂面,温婉灵动。

太上皇静静的观赏着歌舞。

但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眼神空洞,显然心思完全不在此处。

良久,他长叹一声,轻轻的一挥手。

歌舞瞬间停了下来,正在按摩的老太监仔细打量了下主子的脸色,朝着乐师和舞女使了下眼色。

众人顿时明白,安静的收拾物品,躬身退下。

“萧关的事情,内厂调查的如何了?”太上皇淡淡的问道。

老太监手上依旧在按摩着他的肩膀,回应道:“回主子,据暗探回报,萧关有一守将季秉重,趁着叛军来袭,私自打开城门,这才使得萧关被破。”

虽然与锦衣府同样属于密谍组织,但内厂的情报能力远在锦衣府之上,朝廷刚收到萧关被破的消息,内厂竟然连事因都已经调查了出来。

“此人在京中可有家眷?”太上皇闭着眼睛,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其家眷亲族皆在京中居住。”

“全部抓起来,严行审讯,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若是没什么用处,全部处死。”

“是”

轻飘飘的几句对话,便决定了一个数十口家族的生死存亡。

殿内陷入了安静之中,太上皇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

过了一会,他忽然开口问道:“戴权,你说……朕……是不是真的错了?”

正沉浸在按摩的戴权,手猛地一抖,一张满是皱纹的枯瘦老脸顿时大变,忙道:“主子英明神武,执掌乾坤数十年,万民称颂,功盖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多不及也,有何错可言。”

“呵呵呵”,太上皇听到戴权的赞美,顿时轻笑了起来,笑到深处,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戴权急忙将他扶起,拍打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过了一会,咳嗽声渐渐停止,太上皇摆摆手让戴权停下,昂起头来,眼睛深邃的望向外面的天空,似是在追忆着什么。

口中喃喃自语:“稷儿……若你在便好了……若你在……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戴权听到了这个名字,顿时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上皇口中的这个“稷儿”是怀德太子的乳名……

就在太上皇回忆往昔之时,却见殿外缓缓走来一个身穿龙袍的高大身影。

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的太上皇,冥冥之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顿时一喜,猛地从床上爬起来,高声唤道:“稷儿,是你回来看爹了吗?”

“呵呵呵”

大殿门口,永安帝望着须发皆白的太上皇,冷笑连连。

“父皇……是我……”

太上皇这才看清了来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散去,面无表情的坐回榻上,冷漠的问道:“皇帝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不过来,怎么能瞧见父皇舐犊之情呢?”永安帝嘲讽的说道。

太上皇缓缓抬起头来,冷冷的望着他,眼底深深的杀意犹如实质。

永安帝毫不畏惧,淡然的背过手去与他对视。

人世间最为尊贵的两人针锋相对,使得大殿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戴权缩着脖子站立在旁一言不发,生怕波及到自身。

连他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说别的小太监和宫女了,一个个的瑟瑟发抖,像是被惊吓的鹌鹑一般。

“皇兄!皇兄!”

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打破了殿内肃杀氛围。

忠顺王喘着粗气,扶着老腰走了进来,似是在责怪永安帝:“皇兄走这般快做什么,累我了。”

一边喘气,目光一边在两人之间扫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