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徐晏清,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捆香、一挂鞭炮和两刀黄纸。将黄纸裁了一下之后,他开着车往村子南边去了。

那里是村里人的田地和山林,离村子有个一公里多路,他打算进山拜祭一下。

出村的路都倒上了水泥,路况还不错,就是比较窄,仅能容纳一辆车前行。开了一公里之后,便看到一条长长的水坝绵延而去。

水坝的这边曾经是徐晏清的老村子,因为九八年大水,所以村里人集体搬迁去了地势高的地方。水坝都是附近的村民曾在几十年前一锹一担给堆积成的,只为阻挡水坝那头十几米宽江河的春夏洪水。

哪怕水坝有着五六米高,但对阻挡大洪水来说,基本没啥用。每到春夏之际,依旧河水暴涨,偶尔会淹没水坝两侧的些许农田。

好在如今种田的人不多,农作物并不是村里人的主要经济来源。加上真正难得的大洪水,泛滥的次数并不多。

水坝上有一座不到两米宽的混凝土桥梁,多年的风雨冲刷,让这座桥梁的表面坑坑洼洼,像极了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头,那不平整的地方,如同老头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

徐晏清把车停在水坝的边上,提着一个塑料袋踏上了河桥。桥面离水面有两三米高,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下面的鹅卵石和水苔。

这条河是他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他在这里摸鱼抓龙虾和潜水嬉戏。当然这条河留给他的不仅仅只有美好的回忆,他曾在河的上下游见过发了瘟的死猪家禽,泡发腐烂的飘荡着。

也见过刚下水嬉戏时,上游不远处就有一条水牛排泄着。但更多的还有来自父母的追赶鞭笞,以及父母所讲的关于这条河的恐怖故事。

过了桥,就来到了田间的小路。小路朝着不远处苍翠的群山蜿蜒,路两旁的田地里种着翠绿的油菜。

在路上走了两三百米,徐晏清路过一处小池塘后,来到了山脚下。这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了带上柴刀。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后,便打算清明时节再过来整理。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钻在竹子、茅草和荆棘中,他一边抬起胳膊挡在面前,一边闷着头往里钻着。爬了一会之后,来到了两处墓前。

坟墓还算整洁,没有茅草丛生,说明偶尔有人来清扫。徐晏清看着两座墓碑上的陶瓷相片,他眉目低耸,脸上的神情带着些哀伤悲悯。

用脚将碑前的一些落叶拨开,徐晏清点了鞭炮,烧着黄纸,嘴里轻声细语的念叨着,偶尔还听见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上完香之后,他拨弄着火堆,或许是被黄纸烧的烟雾给熏着了眼睛,他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黑灰沾染,在他脸上留下了些脏兮兮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那两块墓碑,原本紧抿的嘴唇,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回到家之后,徐晏清在自己二楼的卧室里,坐在电脑前计划着家里的装修方案。不过当务之急,最让他觉得急迫的是要先装个空调。

晚上在徐民富家吃过晚饭后,徐晏清回到家的时候,在大厅的门后面发现了两条蛇。

两条蛇不足半米,身上布满着枯木叶似的土黄棕色的花纹。

看着两条蛇的三角形蛇头,蛇身蜷缩在门口的墙角处,徐晏清认出了这种蛇的品种。这种蛇在他老家俗名土地婆,学名短尾蝮,属于一种小型剧毒蛇,每年都会有人被这种蛇咬伤。

“大冬天的,哪来的蛇啊”

徐晏清嘟囔着,看着那两条蛇毫无攻击的意图,他转身准备找个棍棒把这两条蛇弄死。

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村里的一些风俗传闻。细想之后,他拿着扫帚只是将蛇赶出了客厅。

夜晚,徐晏清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这是他三年来回到家乡的第一个夜晚,思绪万千,久久难眠。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故乡一盏灯。

他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年的发生的一些事。神色表情或苦笑,或深思,或悲悯,或哀叹。如同脑海里装着无数个灵魂,他脸上变幻着各色迥异的神情。

安静的在家中,躺在床上。徐晏清感觉身心有些失重,于恍然飘忽间怀念着。

“多希望明天突然一觉醒来,我穿着新衣,父亲放着鞭炮,母亲做着年夜饭,窗户外都是皑皑白雪,美得像幅画,然后我告诉他们,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徐晏清嘴角微微翘起,含着笑,眉眼舒缓,但脸上却带着悲怜。他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带着闷重的瓮声。

人生总会有那么多遗憾,最终只能变成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