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之前送来的兰花,与此次红梅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兰花更像是被花匠们精心照料着的,被安置在暖房之中,每日用晨露浇灌,便连舒展的花瓣枝叶都会被精心擦拭,娇贵得犹如九天仙子,让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眼前的梅花则全然不同,虽依旧精致,却少了几分匠气,绒花被缠在折下的细枝上,质朴可爱,宛若天然。

单论技巧,盛锦水所做的绒花深得她心,无人可比。

可红梅是要随请柬一同送去的,花枝如此粗糙,甚至长短不一,反显得她这个宴会主人敷衍似的。

“小姐府中花瓶可否借我一用?”她眼中的迟疑犹豫,盛锦水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在对方道出自己心中疑惑前,率先开口。

见她如此自信,崔馨月倒是有了些兴趣,想看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朝随侍在侧的暮婵点头,恰巧花厅一角摆着尊甜白釉玉壶春瓶,暮婵上前取出原插在瓶里的木芙蓉,随即将花瓶递给盛锦水。

甜白釉的玉壶春瓶釉色温润,与手中红梅倒十分相称。

盛锦水想着,将花瓶置于案几之上,随即拣起一支梅花插入瓶中。

枣枝长短不一,插在瓶中的绒花也因此参差错落。

瓶中红梅不散漫、不挤轧、不靠瓶口,或亭亭玉立,或飞舞横斜,舒展不拘。

蹙起的眉心随着瓶中插花缓缓展开,崔馨月不觉起身,走近观赏。

“原还觉得不够精致,竟没料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巧思,”她满意地笑笑,“这梅花也是,若不细看,几可乱真。”

“雕虫小技,献丑了。”盛锦水自谦,“等宴会那日,小姐可请来客一同插瓶,也增添些乐趣。”

这建议正提到崔馨月的心坎上,她重新坐下,目光却是不舍移开。

这会不用吩咐,暮蝉便已拿出早已备好的荷包,递交过去。

见她喜欢,盛锦水便知自己成功了一半,她接过荷包却没离开,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早前调制的梅花香粉还剩下一些,特意捏成香丸,小姐若是不弃,可随身佩戴,也可置于衣箱之中。”

“哦?”没想到她还有惊喜,崔馨月吩咐暮蝉,“快拿来我瞧瞧。”

香丸不多,只四五颗,被放置在盛锦水绣的荷包里,其上还贴心地绣上了雪中红梅的花样。

崔馨月来不及细看,迫不及待地打开荷包,便觉周遭清冷的梅花香气浓郁了几分。

眼底眉梢都是对这香味的喜欢,崔馨月用手指摩挲荷包上的绣样,默默数了两遍香丸的数量,“好是好,就是少了些。”

成了!

“万分荣幸能得小姐喜欢,”盛锦水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敛眉掩下嘴角笑意,“家中开了家售卖熏香胭脂的小铺,您若是喜欢,我送些来供您挑选。”

盛锦水从未刻意遮掩过自己的小心思,所以崔馨月见她殷勤也不讨厌,反倒觉得她坦荡。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崔馨月愿意给她这份脸面,主因还是喜欢她的巧思和手艺,否则说破天去也不会答应。

“铺子在哪?”崔馨月把弄着荷包,漫不经心道。

“云息镇的南市里。”盛锦水从容应对,“只是铺面还在修整,年后就能开业。”

“开业那日请了什么人?”崔馨月继续问。

“小本经营,还没想好请什么人。”盛锦水一喜,心头升起些许期待,若是能在开业那日请到崔馨月,她就再也不用愁铺子的生意了。

崔馨月点头,也没承诺什么,只是吩咐道:“到时也送张请柬过来吧。”

“好!”盛锦水喜滋滋地应下,即便对方到时无法亲自到场,能得只言片语赞赏也足够她在清泉县的贵女间打响名声。

盛锦水满载而归,顾不得休息,随意在路边小摊囫囵吃了碗热面,又往陈记赶去。

陈记在清泉县有三家铺面,最大的那家就在县衙边上。

盛锦水不请自来,正犹豫间,正巧有小学徒端着刚出炉的点心从后厨出来,余光扫见,赶紧将手上点心放下,热情地迎上前来,口称“盛师傅”。

细看之后,盛锦水才发觉来人有些面熟,该是在真鹿院见过的。

在她手底下干了半日的活,见识了她的本事和陈酥对她的敬重,几个小学徒已经自觉改口。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脸颊微红,“盛师傅怎么来了?”

“今日陈师傅可在?”盛锦水问道。

小学徒点头,老实回答,“在的。”

“可否通传一声,就说我有笔生意想与他谈,劳烦到茶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