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瞬间使得姜婵红了眼眶,这种来自于长辈的,带着深切的爱怜意味的话语,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就像院长妈妈,会在她感觉累的时候,摸着她的头发说:“姜姜辛苦了。”

她扛得住来自各方的重压,但扛不住来自院长妈妈的一句关心。

姜婵忍住眼泪,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来,郑重道:“多谢前辈体恤,晚辈幸不辱命。”

丹阳子抚须而笑,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肖潜喜欢,他才对姜婵稍加青眼,那现在再看姜婵,就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这个丫头,很好,值得肖潜为她几番涉险。

他的眼光向来很高,他觉得不错,那就是真的很不错。

这个徒媳妇儿,他很满意,就看那小子能不能把人带回来了。

丹阳子笑得两眼弯起,收起玉瓶和鬼心,笑道:“肖潜在里面,你可以进去看看他,顺便休息一会儿,正好老夫炼丹需要一点时间,就不打扰你们了。”

虽说姜婵与肖潜之间已经心意互通,但面对长辈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难为情,偏偏丹阳子还一副他都懂的表情,搞得姜婵越发羞涩,胡乱答应了一声,就匆匆走进了山洞内。

小胖甩着尾巴想要跟进去,却被丹阳子一锅贴抽在脑门上,低声斥道:“你这条胖鱼怎么没点眼力劲儿?你主人不方便你跟着,你就在这里陪老夫一起炼丹吧!”

平白无故被抽了一巴掌,小胖大怒,浑身光华泛起,准备显出它最拿手的血脉法相来吓唬吓唬这个老头。

然而还没等法相显露,就被丹阳子揪着尾巴倒提了起来,任凭它如何扭动身体,都无法挣脱那只手,更可怕的是,它的神力被封住了,半点施展不出来。

须发皆白的老爷爷倒提着一条蓝色大鱼,嘿嘿怪笑:“之前就看你眼熟,这会儿老夫想起来了,你们这一族曾经称尊于妄愁海,后因天裂导致族群死绝,仅有的一支血脉坠落下界,看来就是你咯?”

小胖的大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虽然它出生的时候母亲已成白骨,但可在血脉中的记忆还在,只是较为零散,现在这个老头好像知道它的族人,顿时变得乖巧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它,想让他多讲讲。

“想知道族人的故事?”明明小胖没有与丹阳子建立沟通,但他好像就是知道它在表达什么。

小胖点头。

丹阳子又笑:“那你乖一点,老夫就讲给你听。”

小胖激动的点头。

忽而丹阳子话锋一转,语气森森:“但你要是不听话,老夫就把你架到丹炉上去,烧烤鲲鹏,可是这天底下最难得的美味,大帝都不见得能享受。”

小胖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恐,它想跑,但又很怕这个笑得阴森森的老头子,憋了半天,终于嘴角一撇,瞪着两只大眼睛就要哭。

阴森森的老头子一指点在它的脑门上,顿时光华四溢,蓝色大鱼重新变回胖头小鱼,闭着眼睛昏睡过去。

丹阳子袖袍一挥,一个盛满乳白色液体的白玉池子凭空出现,将那条昏睡的胖头小鱼放入池中,任由乳白色的液体将它包裹,昏睡的小鱼觉得十分舒服,自由的伸展着身体。

“好好一只鲲鹏,都给养成什么样子了,神兽哪有那么好养的……血脉法相都快展现不出来了,再过两天得被饿死。”丹阳子小声嘀咕,这小鱼好玩,不经吓,哪像他那个徒弟,天天跟他顶嘴,得亏他是个丹修,否则迟早得被气出点毛病来。

看着胖头小鱼开始吸收灵池里的精华,丹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取出丹炉,开始调配治疗肖潜的丹药,除了治伤,还得处理那道诅咒,两炉丹炼下来,估计得有个几天。

回头往山洞深处看了看,丹阳子回转身形,眯着眼睛嘿嘿笑。

年轻人嘛,总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

山洞深处,姜婵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红狐狸皮上的肖潜,玄衣少年双目紧闭,冰极寒草所带来的冰霜还未褪去,这张脸醒着的时候是浓烈又张扬的,永远神采飞扬,但睡着的时候又是极其安静的,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这个古怪的比喻把姜婵自己都逗笑了,哈哈哈睡美人,那她是不是就是吻醒公主的王子?

安静的山洞里没有别人,只有丹阳子留下的一颗照明用的夜明珠。

于是姜婵俯下身,靠近沉睡的肖潜,在他覆满冰霜的唇上轻触了一下,冰寒的凉意穿过唇齿,刺得骨头发寒。

这样的寒冷才能勉强压制他体内的炎皇心火,可见他当时已经身如洪炉,承受被烈火灼烧心肺的痛苦,脸上也依然笑着跟她说,只是受了点小伤。

浅浅落下一吻,姜婵撑着手臂盯着他看,可看了半天,也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姜婵泄气,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哪有亲一下就能把对方唤醒这种事?

那……是亲一下不够?

姜婵连忙打消自己的女流氓念头,流氓可耻,乘人之危的女流氓更可耻。

东拉西扯的想了半天,姜婵突然安静下来,在青石前坐下,将脑袋伏在肖潜身边,伸手牵住他的一根手指,冰极寒草所散发的寒气冻得她浑身哆嗦,但依然将他的手指收拢与掌心。

“肖潜,我累了。”姜婵将自己的脸埋进臂弯,轻声说道。

她从白骨巨人和雕枭的眼皮底下取死灵水,拼着反噬取来鬼将军的鬼心,与叶星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在面对曲同尘时束手无策满心无力。

经历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眼下这个山洞里只有她和昏睡的肖潜,安静下来后,她才觉得很累,就像现在这样,伏在他身边,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