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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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之……?”
刘壹、徐平虽极力保持镇定,可脸上仍浮出一抹尴尬之色。
二人一为功曹,一为五官掾,乃是孙贲的左膀右臂,结果孙贲将后事尽托于外臣潘璋,而将二人排除在外,甚至隐隐有告诫之意,摆明了是对他们不信任。
其实这也怪不得孙贲,且不说刘壹、徐平皆出身豫章本地大族,绝不会在一根绳子上吊死。
而且严格来说,刘壹、徐平只是从属于孙贲的豫章太守府属吏,和孙权并无君臣关系。只要孙贲一死,他们就成了无君之人,可心安理得的转投刘景。
相比之下,孙权嫡系出身的潘璋无疑更加可靠。
孙贲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必然会令刘壹、徐平感到寒心,可事急至此,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孙贲确实已油尽灯枯,交代完后事不久,便伤重而亡。
此时城中将士刚刚经历一场大败,困守孤城,风声鹤唳,人皆不安,孙贲身亡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孙贲死后,潘璋第一时间派兵封锁官舍,禁止出入,以防消息外泄,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刘壹、徐平也在禁止之列。换句话说,两人被潘璋软禁了。
刘壹、徐平面上难掩愠色,即使以孙贲之尊,对两人也是尊敬有加,从无轻慢言行,潘璋区区一个市井无赖,仗着有几分勇力,侥幸得了孙权的宠幸,怎敢对他们如此无理?
刘壹性格敦厚,故能隐忍不发,徐平为人一向刚直,与潘璋又素有旧怨,哪受得了这气,立马就发作了,直接撕破脸质问潘璋道:“潘校尉这是何意?”
“足下莫急,一会便知。”潘璋按刀冷笑道,看着徐平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见潘璋这般作态,显然是要借机生事,可徐平又猜不出对方的意图,内心十分不安。
刘壹试图缓和气氛,潘璋亦不置一词,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三人就这么枯坐在空旷寂静的大堂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徐平忍无可忍,准备拂袖离开之际,忽然听到官舍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接着一将带着十余名甲士进入堂中,向潘璋禀报道;“不出校尉所料,徐平果然通贼,末将从其家中搜出数封楚贼的劝降信。”
“你……!”徐平悚然而起。最近一段时间,他确实收到了一些明里暗里的游说信,其中就包括族兄徐宗的来信。尽管他不曾背叛孙贲,但也没告诉孙贲,而今被潘璋抓住了小辫子。
潘璋匆匆过了一眼,将信摔在徐平面前,冷笑着说道:“足下平日一副忠臣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却干着这等无耻勾当,证据当前,足下还有何话要说?”
徐平强自镇定,说道:“这算什么证据?自楚军入境以来,招降纳叛,应者不绝。我乃豫章大吏,受到楚人游说,再正常不过,我要背叛府君,又何必等到今日?”
“哼!任你摇唇鼓舌,颠倒黑白,今日也难逃制裁!”潘璋一边说,一边拔出腰间佩刀。
“你想干什么?”徐平不由面色大变,看着潘璋持刀步步逼近,厉声道:“你敢杀我?!”
刘壹亦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劝道:“潘校尉,徐五官为人忠正亢直,绝非背主之人……”
刘壹近期也收到了不少劝降信,按潘璋的做法,是不是也要将他杀了?他比徐平聪明的地方,是他生性谨慎,已经将信全部销毁,没有留下把柄。
潘璋充耳不闻,他想杀徐平久矣,此次就算没有找到通贼信件,他也会伪造一份证据出来,岂会因刘壹的劝说而动摇。在徐平、刘壹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潘璋挥刀横斩,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徐平的头颅便滚落到了地上。
刘壹由于距离过近,被溅了一身血,他怔了许久,才颤颤巍巍的指着潘璋,连道:“你怎敢、你怎敢……?!”他万万没想到,潘璋竟然真的杀了徐平。
潘璋满心厌烦,强忍住砍死对方的冲动,刘壹还杀不得,至少现在不能杀,孙贲、徐平死后,刘壹已是惟一能够稳定南昌局势的人,潘璋身为外将,威望不足,必须借助刘壹来掌控南昌。
想到这里,潘璋耐着性子道:“刘功曹这是什么话?徐平通贼,可谓铁证如山,今非常之时,我以军法斩之,有何不对?”
刘壹反驳道:“潘校尉仅搜出几封游说信件,并未找到徐五官背叛的证据,徐五官充其量也就是知情不报,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潘璋挥手打断刘壹道:“知情不报,就是不忠,为人臣不忠就该死!”
刘壹登时哑口无言。
潘璋又道:“若刘功曹不满我的做法,过后可上报将军,由将军裁决。眼下还望刘功曹能够与我同心协力,共守南昌。”
刘壹嘿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潘璋到现在竟然还抱着如此不切实际的念头,当前的形势下,即便孙贲没死,也很难守住南昌,何况孙贲已死,潘璋又擅杀徐平,就更不可能守住了。
刘壹将徐平被杀,与孙贲身亡并列,绝非信口雌黄,徐平身居五官掾多年,又好臧否,豫章郡内受过他提携的人不知凡几。
而且豫章徐氏虽然历代名士辈出,却非单纯的经学家族。事实上一个家族要想在豫章这等山越肆虐、宗贼横行的地方立足,光靠经学是不够的,还要有武力支持,徐氏作为豫章首屈一指的大族,部曲数以千计,徐氏子弟投身军旅者亦不在少数。
除非潘璋能够将受过徐平恩惠的人全部杀光,再将豫章徐氏连根拔起,才能彻底消除徐平被杀的影响,然而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刘壹已经预见到了,不久之后随着徐平被杀持续发酵,加上孙贲身亡,南昌必将陷入大乱。
当然,这些话刘壹是不会直言相告的,潘璋杀死徐平,彻底激怒了刘壹,他决定坐视潘璋败亡,甚至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