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溪村

一个穿着灰色补丁摞着补丁衣服,十来岁左右面黄肌瘦的女孩弓着身子紧紧扒在墙角,再反复回头确认没有人之后,迅速朝着厨房方向跑去。

从前院到后院厨房的距离并不远,然而她不过是跑了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额上沁出冷汗,直到她拐过厨房墙角,一眼看到蹲在依靠着厨房墙壁,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禾下的小男孩。

小男孩同样长得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一面擦着汗用大蒲扇不停扇着忽明忽灭的炭火,一面睁着澄澈大眼睛认真看着砂锅上冒出的热气,深深嗅了嗅冒出的大骨头香味,不断咽了咽口水。

“小晨。”小女孩轻轻喊了一声。

“姐姐!”叶晨惊喜叫了一声。

“嘘。”小女孩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那只手指甲里全是污黑的泥垢,示意小男孩保持安静,又小心翼翼张望了身后,这才偷偷摸摸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金澄澄的玉米饼子,塞到小男孩手里,催促道:“快吃!”

小男孩那张蜡黄的面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立即把玉米饼子掰成两半,一手立即塞到嘴里狼吞虎咽,另一只手推到小女孩怀里,傻笑含糊不清道:“觉觉也次。”

叶芸心疼摸了摸叶晨毛茸茸的小脑袋,刚要说自己吃了,忽然脸色一变。

“好啊,你们两个狗杂种竟然偷厨房的东西吃,我要告诉奶奶!你们两个小偷!”一阵清脆却带着满满恶意的女童声音响起。

叶晨一听到这声音早就吓懵了,叶芸迅疾夺过叶晨嘴里半截玉米饼子和手上的一截直接塞到衣袖里想要毁尸灭迹。

“哼,别藏了,我们都看见了,你偷了厨房的玉米饼子,快交出来,不然我让奶奶打死你!”叶桃恶狠狠瞪着两人,跑上前,气势汹汹拉扯叶芸的衣服袖子。

尽管叶桃比叶芸小一岁,然而论起个头却高半个头,身板也更壮实,叶芸本来就一天没有吃饭,饿的眼前发黑,叶桃大力拉拉扯扯下,根本没有还击的力气,一推一个趔趄。

“不许……欺负……我姐姐!”叶晨想要上前帮忙,直接被力气不小的叶桃甩到一边,脑袋磕上地上的碎石头,额角露出刺眼的血迹。

“小晨!”叶芸担忧看了摔在地上的叶晨一眼,转而恶狠狠瞪了叶桃一眼,撑着破了的掌心,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跟叶桃厮打。

钱珍珠带着几个妇人笑呵呵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叶芸和叶桃两人滚在脏兮兮的地上厮打,叶桃仗着自己身板壮实,骑在叶芸身上,抽了她几个耳光,两人衣服上头发上沾满了点点泥浆。

“哟,这是干什么呢,唱大戏呢?”一个妇人瞥了钱珍珠一眼笑道。

“叶家嫂子,你快拦着点,这俩孩子打的真凶!”另外一个妇人劝道。

钱珍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僵了僵,这完全跟自己想象的情况不一样,不是应该自己女儿捉住了做贼心虚的两个小杂种?

钱珍珠一脸心疼看着自己女儿叶桃,眼神划过女儿新换上的喜庆红色小袄子沾满了泥浆,更是气愤不已。

不过在看见自己女儿打架占了上风,几乎是压着叶芸这个死丫头打,她也没有阻止,皱着眉头轻飘飘道:“后娘难做啊,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情。”一副她们大惊小怪的模样

她话音刚落,只见局势骤变,叶芸就跟一尾弹跳灵活的鱼,直接把叶桃掀翻在地,啪啪也抽了叶桃几个耳光。

打架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更怕不要命的,叶芸几乎就是拿出不要命的架势,使出全部力气,也不管叶桃掐的她多疼,扯得她头皮多疼。

要是往常理智点的时候,她肯定会隐忍着不还手,毕竟这顿打赢了又怎么样,只怕后面会招来大人的毒打,然而这次叶桃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触碰了她的底线,连只有四五岁的叶晨也不放过,她也是气的狠了,理智全无。

钱珍珠一看自己女儿落入下风,被压着打,顿时急眼了,也不管刚才自己说的话,撸起袖子愤愤骂道:“这死丫头反了天了,偷了东西,还敢还手?”

钱珍珠跑上前,粗大的手一把拎起骑在自己女儿叶桃身上的叶芸,对着叶芸,又是掐又是打的,打的自己都气喘吁吁,仍然不解气,冲动之下,抄起一旁的洗衣服的木桶,一个兜头砸下去。

砰地一声,本就饿着肚子,生着病瘦弱的叶芸被砸的眼前发黑趔趄斜斜往后一倒,直接撞到砌好砖头炖的高温滚烫的大骨头砂锅上。

滚烫冒着白色热气的大骨头汤瞬间洋洋洒洒倾倒了出来,在众人被零星汤水溅到痛苦状后退,和惊恐万分的眼神中,还有叶晨歇斯底里的哭喊中,一小半滚烫烧灼的汤水直接浇淋在叶芸右手臂上。

眼见着纹着清淡梅花枝蔓,蜡黄平滑的手臂顿时发红浮起气泡肿胀起来,血肉模糊一片。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

叶芸的五官痛苦的几乎扭曲,似乎感觉闻到空气里一丝烧焦般的烤肉味,接着一脑袋重重磕在碎石上,黑色的泥土上立刻晕染出刺眼的鲜血,本来身体蜷缩在地上还不断抽搐,接着抽搐两下,双腿一蹬就跟死鱼一般纹丝不动。

“哎呀,杀人了!”旁边看戏的几个妇人被眼前的惨状吓得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钱珍珠还敢对一个小孩下死手,尖叫道。

钱珍珠一时也吓坏了,又是发蒙,又是一脸惊慌失措,差点踉跄栽倒在地,完全没想到今天策划好的事情不仅没有按照她想要的发展路线,反而背道而驰。

她本想联合着女儿,寻着捉住她偷东西的正经由头,好好从里到外修理这死丫头一顿,让她长长记性,没想到大概是由于这死丫头嘴硬,再加上自己女儿叶桃身上的抓痕,恼羞成怒一不小心下了重手。

钱珍珠吓得脸色发白,她要是真失手打死了这丫头,她可就成杀人犯了?不会要她偿命吧?

最重要的是,钱珍珠发虚的眼神飘到旁边吓呆了的几个妇人身上,一阵懊恼,如果她今天没有特意带这些人来就好了,她兴许还能把这事推到这死丫头自己不小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