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先生告诫。且这句话,我相信先生自己是做到了。”

秦苍顿了顿,尽量控制自己的不满:“先生若无半分在意乐云,又为何给我锦囊呢?我知晓乐云兵器不足,才有机会与裴岑周旋,才赶上后续之事。如果晚辈当时不在场,您和城守打算选谁为乐云府衙做这个替罪者呢?

“巧合而已。小孩子们总喜欢将事事以阴谋论。姑娘将我想的太……太高明了。”

“是吗?”

但更可能的是,乐云从来不是个单单纯纯的幸运儿。

王知意不是什么简单的人,邱劫也不是。

邱劫和王知意是一体两面,他们都是乐云的守护者,只是所持观念有差异;乐云这片土地也并非天生无虞,是因为有诸多清醒者,提笔、提刀共同扞卫,这才避免成为待宰的肥羊。

想来也是,维持一个“实当一郡”的地方繁盛多年,又怎可能只依赖一个“邝越侯”呢?

奈何邱劫否认,这个话题无从谈下去。

“先生,晚辈此前从没有与先生言明前去巫王山要见谁,更没有与先生提及‘天外天’之事。这些事,先生从何而知?”

“我和卜泓钓鱼之途连……连结乐云与鹿泽。时割让鹿泽之事人尽皆知,人多另择它途。此刻既能入乐云,又想去鹿泽一探,要么主战,要么主和,可你……你是第三种。”

“第三种?”秦苍不解。

“第三种,其……其实我从没有等到过。”邱劫道:“那就是想破解‘三字谜’,寻天外天,求长……长生不死的。”

邱劫承认他知晓有关“天外天”的传说,却不肯言明从何而知。

“姑娘此去,未果?”

“在巫王山上,我确实遇见一人,可对方否认封渊鬼城的存在,更不承认山上有‘王沐之’这人。他还告诉我,作‘三字谜’者另有其人。现在看来,我对您产生了怀疑。”

“我?”邱劫露出对着油灯时顽童般好奇的表情:“‘蔽……蔽芒仙人’是我?”

“不。晚辈是说,您才像是创作‘三字谜’的人。”

起死回生、长命百岁、带兵作战……这么多诱人的条件,总会有人来此,撬开乐云的城门。

邱劫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在“等”,反问道:“‘三字谜’的真正含义,你并……并非从我处得知。你是从何处、何人知……知晓?”

在有心人眼中,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但秦苍还是回想起了那张同样总是蓄满力量与镇定的脸,那天,那张脸孔因“福兮”之毒被染上潮红。

“在西齐时。”

“西齐……”邱劫低声念叨了好几遍:“我记得,西齐王室中是……是曾有人对此念念不忘。”

“那先生可知传闻是真是假?从何处能寻‘天外天’图案?”

“没有图案。”邱劫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杯子时,见秦苍仍盯着自己:“至于传……传闻,姑娘可去冼搡、哮月之地问问。”

北陆西部?

“多谢先生。”秦苍也捧着未着色的陶茶杯抿了一口:“……先生会一直呆在乐云,禁足于此?”

“小孩,你是不是想邀……邀我与你共赴杀戮啊?”邱劫笑了。

秦苍已然对乐云这些老狐狸能一针见血见怪不见,坦言道:“若先生能同行,北陆早一日可宁,如何不是功德。”

“你不介意,我……我们利用了你?”

“有先生在,我军中伤亡定更少,我能活着到达‘天外天’的可能更大。”

“姑娘豁达。的确,并……并非武艺高超就能得大获全胜,你军中需要智囊。可是我居……居乐云太久,知晓太多,我若离去,我留在此处的族人必不会好过。当然,也不纯……纯粹是迫于无奈。人老了,想在撒手人寰之前扎根一方土壤之中。姑……姑娘何时出发?是否是向西南行?”

“城守叫我先去鄢胥传讯。”

“哦。”邱劫若有所思,可顿了一顿之后,却只是道谢:“你的心意我领了!愿姑娘,大事得成。”

秦苍看着眼前这个笑着祝福自己的人,知道他不会同行了。于是起身,深深鞠躬一拜:“秦苍仍要多谢先生几次指点。先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