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初跟方琼回到戏台子这边时,台上刚刚唱完了一曲,卢老夫人见两人挽着手回来,不由取笑她们:“瞧瞧,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果然还是小丫头!”

万夫人坐在卢老夫人旁边,陪笑道:“这才是小姑娘家该有的模样呢,我家晴儿打小就小大人一般,我倒想她对我撒撒娇呢!”

“姐姐这话说的,我还盼着梦儿像晴儿一般懂事些,我也能省点心!”何氏闻言便跟着接话。

听着长辈们互相吹捧各自的儿女,倒是最开始提到的林瑾初和方琼显得不够稳重。当娘的在外人面前总喜欢谦虚地夸赞自己孩子一番,这个道理林瑾初懂,自己没人夸也不在意,倒是方琼,才好起来的心情也没了,蔫蔫的坐下来,几乎就要掉两滴眼泪。好在这个时候台子上准备好了,新一轮曲子开始唱,最让人期待的玉郎甩着水袖走到台中央,咿咿呀呀的开始唱起来。

林瑾初听多了旁人夸赞玉郎的话,此时看去,虽然画着浓浓的油彩,依然能看出俊秀的轮廓和窈窕的身段,一举手一投足都表现出别样的风韵。原本不耐烦看戏的方琼也收敛了心神,目光都落在玉郎身上,一曲唱完,只听她叹道:“真不愧是玉郎,这牡丹亭也只有他唱的好啦!”

满京城追捧玉郎的多了,小姑娘家只是多给些赏钱,遇到那纨绔公子,非要玉郎陪酒的也不少,只旁人都说玉郎身后有人,谁也不敢越了界。

戏唱到下晌便散了,卢大奶奶吩咐丫鬟婆子留下打扫,引着一行人到不远处的水榭喝茶吃点心,宴席也摆在那边。这个季节天已经渐渐暖和起来,水榭厚厚的帘子也撤掉了,换了轻柔的薄纱,映着水波,格外清新怡人。

长辈们坐在一处说话,林瑾初一辈的小姐妹便坐到一起,由桌上的瓜果谈到了江南的烟雨和塞北的飞雪。气氛正好,林瑾初同卢梦霖找了副棋子,也不下围棋,只捏着棋子摆弄花样,猛地桌子一晃,棋子撒了一地。林瑾初吓了一跳,一回头,只见方琼一甩袖子又跑了。

长辈们听到动静都看过来,便是一向疼爱方琼的卢老夫人也微微皱眉,道:“琼儿这孩子,气性越发大了!”

到底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赵氏几个虽然赞同这话,也不好这么说,只道:“姑娘家金贵,有些小性子也无可厚非。”话虽如此,但对先前方家夫人提过的亲上加亲的提议,都默默地打了个叉。

这回不是林瑾初惹着方琼了,对于究竟是怎么回事林瑾初也没兴趣问,只见万晴错愕了一回,道:“是我不好,惹方家妹妹生气了,我去寻她回来!”

“万家姐姐快坐,哪有叫客人去寻的,我去寻琼儿妹妹回来便是。”卢秀霖年纪最长,按着万晴坐下,便领了丫鬟往外走。卢老夫人也劝道:“晴丫头坐便是,你才来不久,里外都不熟悉呢,琼儿自小常来的,不怕丢了。”

主人家都这么说,万晴只得坐下,只是到底方琼没回来,万晴便有些不安心,坐着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到方琼回来,气氛才重新热闹起来,晚膳之后,人都各自散了。

林瑾初喝了点酒,她自幼身子弱,向来滴酒不沾,稍稍喝了点虽没有醉,但头有点晕,便由眉儿两个陪着,在园子里走走醒醒酒。办宴席的地方还在热火朝天的打扫,其他地方倒是冷清下来,林瑾初慢悠悠地走,没想到又碰见谢风扬了。

卢少陵属猪,何氏特地吩咐大厨房蒸了一些捏成金猪模样的馒头,散席时就分给众人讨个吉利。林瑾初有些醉了,也不叫小丫鬟拿着,就自己捧着把玩,这会儿金猪已经有些冷了,而蹲在墙角的谢风扬,就望着林瑾初手里的金猪,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先前见到时,林瑾初就觉得谢风扬的眼睛格外的漂亮,只是那时幽深的眸光让林瑾初本能的想避开,此时却不同,依然漂亮的眼睛,望着林瑾初却是可怜巴巴的模样,林瑾初本就心软,见状忍不住将金猪馒头递过去,道:“你吃吧!”

谢风扬双手接过馒头,露出个笑容,道:“多谢姑娘!”

明明脸上画满了油彩,偏偏林瑾初觉得,谢风扬这个笑容漂亮极了,仿佛整个人都被照亮了,忍不住拍拍他的头,道:“吃了东西快些走吧,嗯,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多谢姑娘!”谢风扬啃馒头中腾出空回答了一句,能帮他恢复自由已经足够了,他此时不急着走,只是打算等到晚间,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林瑾初也只是问一句,听谢风扬这么说,也没有强求,摸出剩下的几颗玫瑰糖,递给谢风扬,道:“你身子虚,吃点糖补充力气。”言罢,也不多说什么,领着莺儿两个走开了,留下谢风扬一手捧着馒头,一手捏着糖,望着林瑾初走远,才接着啃馒头。

生辰宴之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林瑾初在卢家住着,林家派人来接,卢老夫人挡了回去,说是挨着便是卢秀霖出嫁的日子了,林瑾初就在卢家住着,免得到时再遣人去接。卢秀霖的婚事定在五月,按照卢老夫人的意思,林瑾初至少要在卢家住到五月中。

林老夫人听说林瑾初身子渐渐好了,想到林瑾夕在府里还整日的闹,索性就让人将新做的夏衣给林瑾初送去,又送了不少大小物件,只叫林瑾初莫委屈了自己。这边卢家裁衣裳时也没落了林瑾初的份,等夏衣送来,林瑾初便比卢家几个姑娘还多了一份,好在都忙着卢秀霖的婚事,也没人计较这些。

卢秀霖定的是户部尚柳家大公子,林瑾初跟着表姐妹们曾远远地瞧过一回,那柳大公子相貌并不十分出众,但瞧着也是沉稳的人,尤其年纪轻轻已经考中举人,旁人都说前途无量。卢秀霖的亲事在两年前就定下了,今年过了年就开始忙碌,许多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但即便如此,这最后一段时间也是最忙碌的。

林瑾初在卢家住着也帮不上忙,只每日同外祖母说说话,尽量不给卢家添麻烦。这一日,林瑾初才刚出门,方琼就追上来,林瑾初只得等她一道,两人走到卢老夫人的屋门前,正听见里面说到:“我瞧着晴丫头是个沉稳大气的,又是家姐独女,与四郎年龄又相当,不如亲上加亲,母亲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