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等待入夜。

救出孩子的事交给陈煜,秦苍相信他毕竟是西齐朝堂之人,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如何提醒薄申云加强防护,就成了唯一任务。

入天一宫参加夜宴之前,所有宾客可以自行活动,但一般来说来宾会差仆从往炼夜宫问烟取宝,自己则等在房中准备;待夜宴开始前,由四方宫的人引路去岛南天一宫;入席饮食、赏玩宝贝;夜宴结束,侍者会将题价的牙牌分发给宾客,众人再一同步行返回海螺渡。

稍晚,会有四方宫侍者逐一往宾客房中,收取题价骨牌。经由计算,获得的宝贝,会直接送往宾客房中;而得价最高的物品,买卖双方则可由侍者指引,乘舟前往荷烟亭。

海螺渡和天一宫应该是岛上安保措施最完善的地方:戒备森严,常人难入,以晶蕊池那女子身手,秦苍猜想她断不会选择下手。

唯有两处秦苍担心:一是众人一道归来,途中可以设伏。二是荷烟亭,听说为确保景致幽静,买卖双方尽情赏玩交流,荷烟亭不许护卫进驻,四方宫自身的守卫者也甚少,只有一两宫女随侍。

第一个猜想马上被否决。秦苍这一天除了去炼夜宫,其余时间基本都待在陈煜身边,眼见其身边高手如云,想必其他来此之人也是防卫万全。若偷袭一人,等于挑衅所有宾客带来的护卫,显然不明智。

那可能的刺杀时间,就只剩下荷烟亭互换宝物了。

夜宴,陈煜就会同其它宾客见面,如果消息准确,他就会见到薄申云。朝廷会如何处置一个与恶势力纠缠的人,是时往后的事。但现在薄申云还握着不高山的秘密,秦苍不能看他今夜死在别人手里;另外自己的心思也不能透漏给陈煜:如果陈煜是奉王命调查龙宫势力的,自己若救涉事之人,就连累了陆歇受怀疑。

四方宫难行,秦苍将赌注压在荷烟亭上。她掐着时间,等陈煜前去赴宴不久,便也借故离开。

夜宴,施葭陪着两位妹妹留在海螺渡,天一宫是司徒衍一人与薄申云同去的。

夜宴一切顺利,安全华丽,且不乏熟人,甚至一些人的到来让薄申云感到吃惊。期间热闹,薄申云不善交际,司徒衍却觥筹交错。直到重返海螺渡,递交了牙牌等待侍者回信时,两人才重新说上话。

“薄大人在等侍者引路荷烟亭?”

隔着门帘,司徒衍立在外面,对房间里的人道。

几人所住是海螺渡一层临水的一所小院。

“我看薄大人今日开心得很。”

“此地声色犬马,我见你才真是如鱼得水。”薄申云坐在屋内案几之后,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

司徒衍在心中白了他一眼,心想没有我给你挡酒,你还能醒着骂我?

“薄大人为心仪之物题价多少?”

“既是心仪之物,定要题出一定能获得的价。”

“一定?宴席上那些东西本就不菲,尤其肆律,若有人竞价,恐怕是天价难得。司徒衍好奇,凭薄大人现在俸禄,要佐侍西齐多少代帝王才有底气题写出‘一定能获得’之价!”

“怎么?你是在暗示我侵占非常之财?”

“司徒衍可不敢这么说!”

“……那如果我说是呢?”

说完,薄申云竟站起身,主动来到门边,掀开挡在两人之间的竹帘:“从昨日起你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试探我。是不是有人告诉你,若要为月耳治疗眼疾,我必须来四方拿到肆律。”

司徒衍没想到薄申云会率先承认自己所为,这才意识到或许心存幻想、不愿面对真相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你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薄申云,我需要你亲口告诉我!”

司徒衍觉得身上每一寸血都在往头上冲,灌进耳孔里鸣起嗡嗡的声响,震得喉咙顿痛:“薄申云,在漆馆是你劝说我登凌绝顶固然重要,可途中风景同样重要!后来你毅然选择回到西齐,我是仰望着你,跟着你的步子一步一步踏过来,才回来的!我是想看看,西齐到底会不会如你所说,成为那个锦绣的样子!可如今呢?……薄申云,你说我胡作非为,到今时今日我才不得不信,是你变了!你告诉我,你到底参与了四方宫多少事?你还做了什么别的?!”

司徒衍一介风流,难得情绪激动。薄申云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我需要肆律这件事,是直接透露给四方宫的。这件事只有四方宫内部高层及与其有大规模利益往来之人才知晓。你信誓旦旦质疑我,我倒想问你,你这消息从何处得来?”

“事道如今,你还敢假装青白?薄申云,我敢说你重金购下肆律绝非只是托词。你敢不敢今夜将门一直开着,让我看看侍女会不会邀你去荷烟亭?

“二位大人——不好了——”

争执之下,侍女没等来。

来的是施葭。

“两位……两位大人!”施葭气喘吁吁,满身大汗,一句话没说利索自己先呛得咳嗽出来。

“怎么了?有什么慢慢说!”

“大人,我妹妹不见了!”

“你……哪个妹妹?”司徒衍不觉尴尬,又直心烦直接问道。

“施诗!”

施诗,施葭的亲妹妹。与薄申云几人同舟而来。也是原本应该嫁给薄申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