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尊神才醒过来,紧张兮兮的问他可进了他的屋子,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摇头,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尊神看着他,挽了挽袖子:“我养你四千多年从未教过你说谎,看来这人间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若还不说实话,以后都别想出去了。”

他只得老老实实的说了。可后来尊神到底还是不许他再出去行走了。

说是如今世道不好,要等他证得了混元他才放心他离开。

他有些丧气,但还是听话。

丧气是因为估摸以后再碰上那位姑娘就难了。听话是因为尊神是他惟一的亲人。又对他是真的好。

况且后来他突破了金仙境之后发现,要想证得混元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因为饶是尊神平日里百般打击,这一身血脉蕴含着怎样的力量,他一清二楚。

尊神手上有一枚戒指,里面是数不清的典籍史册。

月落湖前的无数个夜晚,他如痴如醉的看着那些玄而又玄的神通术法,秘籍阵图。

只可惜翻了个遍也没翻到跟自己的种族或身世相关的东西。

后来他憋的实在难受,就去一遍遍的纠缠。

也不知是问了多少遍。

尊神终于揉着眉心放弃了,同他说了一句模糊的话。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生灵是天生天养。你是这三界之中万古以来唯一的龙凰血脉,这样的体质,千百万年来才有一个。”

所以他没有同族,没有血亲,没有名字,只有一位教导他修行的尊神。

原来是这样。

他明白了,也不明白。他从人间回来,知道了凡是生命,皆是从一个小小婴孩长大。为何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是如今这般大小?又为何尊神总不许他出真武界?

还有就是,为何非要等到他证得混元才能给他一个名字?为何非要是这个境界?

可惜这些事情无论他如何逼问,尊神都不肯说。

只叫他好好修炼,不要执念。

执念,随着他境界上厚积薄发的进益,这越发成了执念。

前头他用了八千年的时间从真仙境走到金仙境,后面只用了四千年就从金仙境突破了上神。

他都已经成为一位神明了,肉身强横,道心稳固,神通惊人。他从那些籍中学习到,上神,已是如今三界诸仙之中的顶端境界。可尊神还是不肯告诉他,也不肯放他走。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尊神却一点不以为意。万年前什么样如今也什么样,一点一点用心教他,关注他,爱护他。好的方面还是那么好,不好的方面也还是不好,不许他喝酒,不许他问那些事,不许他出去。

旁的事也便罢了,一万多年来那一直都是禁忌。可不许喝酒他实在弄不懂。

而每次尊神也只是说:“酒一点都不好喝。你还是喝茶吧。”

尊神有满满一储物戒的灵茶,都随意他取用。尊神还有满满一储物戒的灵酿,一坛都不许他碰。

其实他早在人间便饮过了酒。的确不好喝。至于后来那么多回,想来也是那段时间有些叛逆,总想跟尊神对着干。

这叛逆跟酒无关,跟有没有名字无关,甚至跟自由也无关,追根溯源其实就是一件事。

他笃定自己曾有一段遗失的过往。他想知道。

即便后头尊神对他说:“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想知道某些事,但等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我们才发现,某些情况下,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还是想知道。且越来越坚定。

哪怕尊神问他:“你现在生活的不开心吗?就这样不好吗?”

感谢尊神,他那个时候一共在月落湖待了两万年,这两万年,无风无浪,无灾无祸,虽然尊神对他修行上的要求十分严格,虽然这里两万年只有他们两个常常让他觉得有些孤单,虽然他作为一个后来已是实力十分强横的神仙,还是始终不能离开真武界。

但他过的开心。这两万年,极开心。

可他还是想知道。哪怕过去是些不那么美好的事情。他也觉得无妨。日子总要过的完整,才能像尊神在教导他时常常说的,修行一生,不为长短,一念不灭,方是大道永恒。

所以后头八千年,他修炼的很辛苦,并且到了上神极境之后,便迫不及待想要突破混元。

他太着急了,以至于第一回没有成功,还受了不轻的伤。

尊神有些恼,教养了两万年,他竟如此不沉稳,倘若再要胡来,便待破入了乾坤境再想着离开吧。

他吓了一跳,连忙仔细检讨好好认错。还可怜巴巴的对尊神说:“这两万年,除了您,我没有任何在意的人,您说什么我都照做,但是尊神,我真的想知道。那些我不记得的过去里,我总忍不住去想,万一我曾经也有很在意的人呢?”

直到他这样说,尊神才终于动容,还替他疗了伤。

他没法去骗他说,你曾经没有很在意的人。

林夕无论如何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教养了他两万年。

他这十几万年的人生里,在身边陪伴他最长久的人,他从未料到会是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