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闰月摆手:“那也不容易,你是怎么做到的?”

祝晓敏想一想说:“一大队的几个大队干部,都算是愿意做些实事的,没有整多余的事情,大家也就能把精力放在生产上。”

“什么叫多余的事?”旁边的郭红桃问了一句,嚼着食物的嘴停下,眼睛紧紧的盯着祝晓敏。

这个时代,虽说机关里的运动偏少,也是相对工厂和学校,那可不能说是多余的事。

祝晓敏莫名其妙的察觉到对方的敌意,看看她笑了笑,拌一匙大米挖起来,这才慢慢的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精神内耗。”说完,大米塞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没有再看她。

郭红桃一怔,盯着她的眼睛露出些疑惑,严重怀疑她在内涵自己,可是想她一个新人,又拿不准,微微皱眉,又闷头吃饭。

胡闰月倒是笑:“其实这种现象很普遍,怎么你们一大队的干部人心都齐,就没有例外?”

祝晓敏摇头:“也不是,也有几个异类,只是他们不管生产,影响倒是不大,到了去年,少了一个害群之马,就更好了。”

“什么害群之马?”郭红桃又问一句。

祝晓敏看她一眼,问一句:“去年恒阴县有一桩大案子,一下子枪毙了九个人,还有六个送去劳改,应该是上报行署公安局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

这么大的案子,当然听过。

郭红桃还没有说话,胡闰月已经点头:“当然!听说……听说是流氓罪?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流氓罪”三个字,压低了声音。

祝晓敏点头:“嗯,是和一个已婚的小媳妇,被群众堵在屋子里,刚好县里的领导下去视察,撞个正着,影响太恶劣,就抓了起来,哪知道顺藤摸瓜,又查出贪污案来,一个姓的子侄兄弟,抓起来十几个人,情节严重的判了死刑。”

故意把白桂花的事情忽略过去。

“那个小媳妇呢?”胡闰月八卦之火熊熊烧。

“也去了劳改农场,判了两年。”祝晓敏说。

“怎么我们听说,那小媳妇儿有一个孩子,也不是她男人的,而是那个奸夫的?还有说,都不一定是那个奸夫的,是一起枪毙的几个人中间的,说是都和她睡过,是不是?”胡闰月赶着问。

这两岔儿的话,就这么传在一起,成了一个人的事。

祝晓敏笑一下,点点头:“我们也只是听说,不过那个孩子是她结婚六个月就生的倒是真的。”

“啧啧!”胡闰月连声赞叹,又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熟不熟?”

她还真熟。

祝晓敏想一想说:“个子不算高,论长相算是中上等,倒是能说会道的。”

郭红桃插话:“那依祝同志看,是你好看,还是她好看?”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祝晓敏看她一眼,又慢慢的说:“哪有人会觉得自己丑的?在我眼里,当然我自己是最好的,只不过我通常不和垃圾相比,掉价。”

郭红桃又是一噎,胡闰月却大笑起来,拍拍桌子笑:“祝同志很有趣,说的对,谁都看自己最好,我也看自己最好。”转头推郭红桃一把,“你也是,哪能这么比?”

郭红桃勉强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向祝晓敏的目光却多了抹厌恶。

直到吃完饭,祝晓敏跟着何兰芳一起回宿舍,拐出连廊才问:“那个郭红桃是脑子有坑,还是有病?”

何兰芳看她一眼,抿一抿唇,叹口气说:“每个单位就那么些岗位,你是行署机关点名要来的人,这一过去就是平级,万一以后要提拔,你和她就是竞争关系。”

原来如此!

祝晓敏苦笑,叹口气:“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只是想做些实事,不想和她精神内耗。”

何兰芳忍不住笑一下:“我就说,刚才我听你说话像是夹枪带棒,只是拿不准,你还真是在内涵她。”

祝晓敏“嗯”的一声,“希望她不要来惹我。”

何兰芳沉默一下,摇摇头:“你也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一起工作,怎么可能没有竞争?你是上边要来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进来的人有多难。”

祝晓敏确实不知道,侧头看她:“怎么讲?”

何兰芳叹气:“比如我,是从下边借调到机关办公室,如果这里干不出成绩,就不能正式留下,就还得回去,可是离开这几年,下边的岗位都已经满了,我回去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原来她是借调。

祝晓敏点点头,表示明白:“可是那个郭红桃不是已经是干事?”

何兰芳摇头:“郭红桃虽然是干事,可是大家都想着晋升,有晋升就会有竞争,升不上去,她就只能被别人指使。”

祝晓敏嗤笑:“要晋升,要不在基层做出成绩,让别人压不住你,要不你有个七窍玲珑心,能领会领导的意图,把事情做在前头,让领导离不开你,单靠打压敌对新同事有什么用?”

何兰芳愣一下,不自觉的向她打量一眼,目光变的新奇,点点头:“你小小年纪,想不到这么通透。”

见的人多,吃的亏多而已。

祝晓敏苦笑。

回到宿舍,祝晓敏拿了自己的暖壶问打热水的地方,何兰芳看看表说:“锅炉房就在食堂后边,这个时候人多,你先用我的吧。”再指楼道一边说,“厕所和水房都在最顶端。”

祝晓敏谢了,自己先去打了冷水,回来倒了热水洗漱,又向何兰芳说:“农业局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何兰芳点头:“我们地区农业局原来只有一个壳子,人员其实是这两年才慢慢配备的,一共有十二个人,一个正局,两个副局,六个科长,三个干事。正局姓郑,叫郑建业,五十多岁,两个副局都是从下边县调来的。”

祝晓敏琢磨一下:“听起来,几位局长都很能干。”

何兰芳无奈:“可我听说,两个副局斗的很厉害,过几年郑局退休,他们都想再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