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大哥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好像报纸销空奖金已经入腰包了一样,他越是开心,我越是不安。

“明升暗降?”我看着摄像大哥,无法理解这个词在冯深身上的深义:“啥意思啊?”

摄像大哥眉角含笑,与我一起朝停车的方向走,语速如脚步,不疾不徐:“你想啊,在新城的ZT,冯总可是第一把手,说话做事无人敢有异议,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但到了N国总部,这个CEO那个CEO,满地的森林之王,副总经理在那算什么啊,就是个没有实权的人,跟个打杂的没多大区别。从说一不二的到插不上话的无名小卒,而且还得背井离乡,你说这不是明升暗降是什么呀?”

我心一凉,低头看脚尖,嗫嚅问:“所以,那个内森是在逼冯总辞职啊?”

摄像大哥把机器放在车里,回过身面带着温和的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问到产品检测的事?虽然之前别家媒体也捕风捉影报道过,但人家的关注点从来不在质量上。”

我一愣,忙打哈哈:“不搞点与众不同怎么能显出我们报社的特立独行?那个……你帮我和贾总编说一声,针对今天的采访我今天下午写两篇稿子明天会拿给她过目的,我有点私事要办,先不回报社了。”

“好的。”摄像大哥爽快答应,一跳上车,开着便走了。

我抬头望望天空,思索着我算不算是个猪队友?

这就好比打游戏,冯深在前面与敌军枪战,我打掩护呢却抛出一个炸弹把他炸的找不着北。添乱不说,还扯了他的的裤腰带。我想此时的冯深怕是正在欲哭无泪,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没长脑子,怎么召唤了我来帮忙?

等停车场只剩我自己时,我再也无法忍耐了。

就因为冯深没有如内森的心意让学习机厂商走向灭亡,所以内森要架空冯深的工作逼他离开ZT。如果冯深自动辞职,那内森就不算违约,一分钱都不用赔付,过了河便拆桥,用心何其毒也。

我越想越生气,愤怒如胀满河堤的洪水,一泛滥便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就我这个“窝囊”样是绝对不敢与内森公开叫板的,我只能用笔杆子暗接内森的虎狼之心,美名其曰“锄奸”。

我打定主意,朝ZT办公楼看过去,阳光明媚的刺眼,捅了篓子拍拍屁股就走那不是我的风格,怎么着也得给冯深一次骂我的机会吧。

我用手掌挡住太阳光线,看着幽蓝的天空中隐隐有桔色的光晕,想要多看会这些光圈还要冒着流泪的危险。

我打电话约冯深出来,结果打了三次他都没有接,停车场没有树荫,我准备哪凉快哪呆着去等他,他把电话回过来,声音清脆:“你在哪儿呢?”

我说:“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停车场。”

他嗯了一声,说:“你往康宁路的方向走,在十字路口找个阴凉的地方等我。”语调不愠不火,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哦,好。”

挂断电话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别太庆幸冯深的平和,这有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我最好还是有个心里准备来面对他可能会对我挥发的歇斯底里,所以我一边深呼吸一边朝康宁路的方向走。

康宁路这里几乎都是阴凉,因为道路两旁生长着繁茂的法国梧桐,似乎它们在刚萌出内芽时就注定要在充斥着灰尘污浊的空气中成长,品质高尚。

冯深的车“嗖”一声停在我面前,我在拉副驾驶车门时犹豫了一下,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那个炮筒脾气我是真的有点怕,何况我还理亏,要不还是坐后面听他骂好了。

“你磨磨唧唧干嘛呢?罚款你交啊?”他十分的不耐,我仿佛已闻到火药味。

一拉车门坐上了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说对不起。

他眉毛一挑,转动方向盘右转弯:“为什么说对不起?”

一问起理由,我是真的糟心,不禁怒火万丈:“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搞千成不变的阶级剥削和压迫就不会玩什么新花样。那个内森,他想逼你离开,而我又无意之中推波助澜了一把,我真不是故意的,今天不知怎么了,智商在关键时刻就欠费了。”

冯深挖苦:“你得智商一直处在余额不足的状态。”

“那你干嘛还找我合作?”我在心里回怼,并未将此话说出口,免得让自己更加没有面子。

见我没回嘴,冯深了然:“其实你也不用自责,我本来就是要辞职的,现在,不过提前了一点儿而已。”

“提前?”我不解。他什么时候打定主意辞职的?抛开人性,ZT的待遇在新城找不到第二家。

冯深目视前方,表情淡淡:“嗯,内森心术不正、阴险狡诈,一直想搞垮几个比较强大的企业,我虽然拿着他给的薪水,但这设计到深层面的利益,我怎么可能助纣为虐呢?本来我想在离职之前把内森的真面目揭穿,所以想让你断续问那些员工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把有瑕疵的商品发到港城?就算揭穿不了内森的真面让媒体来揣测他的用心也能提点一下那些合作商。现在看来是不用了,那些合作商如果贪图蝇头小利步入内森的陷阱走向灭亡那也是咎由自取,我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侧头看了冯深一眼,他的眉毛非常浓,常常微皱着,加之不苟言笑,很容易就给人一种严肃冷峻的感觉。此刻听他说了这些话,说没打动我那是假的,在当今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社会,冯深这种大义难得可贵,也因此,他耿直正义的性子很难得到周围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