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两宿夜,这时,秦月淮已经长出了短短的胡碴,饶是姿容再是出色,也被折腾得有些沧桑。她再看他的眼底,乌青明显,眸中血丝亦是若影若现。

心善,既是沈烟寒的优点,又是她的弱点。

她看着看着,就只觉得她家深明大义、为救人而带病奔波的七郎可怜。

“我先存着你这笔欠债。”

这么说着,嫣红的唇瓣也印在他的唇上。

秦月淮一僵脊背,在她轻柔又爱怜地抚他的脸颊时,他似乎身陷云絮,一片模糊,一片混沌。

半晌

过去,秦月淮艰难地推了推沈烟寒,“皎皎……”

沈烟寒扬起晕红的小脸,水光潋滟的双眸看着他艳丽的唇瓣,皱眉不解:“怎么了?”

秦月淮唇角扯出一抹无奈与欢喜的笑,漆黑的眸中残存着最后一分克制,“好了罢。”

沈烟寒双眸水盈盈、凶巴巴地瞪着他,眉心拢着哀怨与惆怅,俨然一副指责他这般故作矜持姿态的做派。

“好什么?”

她与他又不是头一回亲吻!

秦月淮揉了揉太阳穴,“要不,你先回?”

回应他的逐客令的,是唇上忽至的痛意。

秦月淮垂眼,看她全程睁着眼,故意挑衅又愤怒地瞪着他,不知是恼他的不配合,还是别的。

沈烟寒这回是真下了狠,但一个人起劲儿总归是有些无趣的,带着惩罚他的目的,直到口中尝到一抹血腥,沈烟寒作罢,气咻咻哼一声,离他的唇。

可她刚退些许,方才还不动如山的郎君却伸了长臂,往她后脑勺上与背上一揽。

他给过她机会。

秦月淮笑起来,在她鼻尖呼出口气,轻声:“你我是夫妻,对么?”

沈烟寒怒气未消,哼声反问他:“你说呢?问的什么话。”

秦月淮顶着双颊红晕,以温柔至极的声色唤她:“娘子。”

他这样,沈烟寒免不了又心软。

明艳的阳光从窗口照来池畔,再看他,像是被光异常关照的一方美玉,玉色皎洁,清光莹莹,肤面被水汽熏蒸出细小水珠,让她想到往前在成州品过的豆腐脑,洒一把杏仁生碎粒,再淋上辣油,布满葱,入口便是勾得味蕾把持不住的弹滑。

偏豆腐脑慷慨地邀她观赏:“别处的月牙儿,可也想看看?”

这是个什么意思,鬼都能听出来。

沈烟寒诧异地盯着方才还百般矜持的人,似是

“哪儿还有月牙儿?”沈烟寒眼中噙着跃跃欲试的光,故意问他。

秦月淮低低笑了声,笑声挠耳。

像下了某种决心,秦月淮以一种决绝与强硬的姿态,搂紧怀中人,“在这。”

冬日漫天阳光变幻莫测,时黯时灿,雾气腾着,树摆着,三千青丝尽散,风吹池皱,涟漪缓缓。

沈烟寒到底有些后悔今日的莽撞。

后来,依偎在秦月淮怀中,沈烟寒哑声愤愤:“你、你不是……你往前在骗我?”

“哪是骗你?”秦月淮搂着她缓缓坐下,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他认真说道:“是因,我喜爱你啊。”

他话中实实在在不掺一丝假,神色认真得使沈烟寒无法怀疑他。

再说了,他身子有了好转,不论如何,她也喜闻乐见。

可上过刑般一言难尽的经历在,沈烟寒着实也夸不起他。

她只愿,往后还是如往前那样就成了。

如今人月团圆,她是烙在他心间的痕迹,永不会磨散,秦月淮心扉敞开:“我儿时家破人亡,父母离散,十多年来,我没了亲人,没了朋友。”

“自家破后,我长久皆在颠沛流离之中,曾在破庙被人围殴,他们几乎抢了我全身所有。为了活命,甚至在山寨中为逗乐寨主们学狗叫过,被人当马骑过……”

他能爱之人不多。

他信任之人亦不多。

唯有沈烟寒,带着她的良善,轻巧地跨入了他倍加防备的生存圈。他从未奢望过的成家之事,也被她在威逼利诱下成立了起来。尽管初初的目的不纯,但这是没了家人后,他又有了家,才真实体会到了他被人所需,被人期待,被人喜爱。

她就是初春的阳光,温暖明媚地照在了他黑暗的心房。

他叹息一声,郑重其事地重复:“皎皎,是因,我爱你啊。”

动了真情,方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