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淮挑了下眉,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杨动,反问道:“你怎知我就不会买?”

杨动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月淮,“郎主你为何要置业?还是个小宅子。听风茶楼那么大的地方,既能方便收集信息,你和夫人要想住过去,其实也很方便不是么?”

“住过去”三字实实在在激了下心湖,秦月淮皱眉思索了下。

其实住进城内,于他而言,于要扩展生意的沈烟寒而言,皆比这庄子里更便利。

但是,他又要如何与沈烟寒道明听风茶楼是他的产业一事?分明他是个“穷生”。

静了半晌,秦月淮指腹摩挲着沈固辞的契纸,正色吩咐杨动道:“你去查查沈家为何卖房,还有,买方的具体身份。”

他面色何等严肃,杨动便是再有什么疑问也只得留在心中,不敢出口了。

他点头退下。

哪知他刚推开秦月淮房的门,就被脚步匆匆而进的孟长卿撞了个正着。

杨动行武之人血液里的戒备使然,当即伸脚一踹,身子后退一步,举着利剑横在了自个胸前。

“啊!”孟长卿一声嚎叫。

秦月淮循声抬眸,见孟长卿弯着腰,双手捂着右侧小腿,口中骂骂咧咧:“杨动,你是眼瞎了?连我也敢欺负!信不信我端了你的老窝!”

杨动心中本还有几分戒备过度的愧疚,听得孟长卿这不礼貌的几句话,不由心态都变了。

他天生一副倔骨,这世间,他只听他家郎主的话,也只给他家郎主薄面,别的人于他而言,实在是不相干。

是以,孟长卿骂完后直起身,不止没等到杨动拱手认错道歉,反而对上了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听得冷冰冰的一句挑衅:“您没这样的本事。”

话毕,杨动抬腿便走。

“你、你、你……”孟长卿在他身后,用折扇指着他,气得失语。

教训不到杨动,孟长卿逮着秦月淮人就肆意地泼脏水:“尽是你给惯出来的。”

看着他今日反常地与杨动置气,秦月淮哭笑不得,起身将手搭在他的肩头,道:“你与他计较个甚?他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么。”

孟长卿一把推开他的手,坐去那个他有过不佳记忆的躺椅上,颓然地躺着,前后摇晃了下,又闭目叹了一息。

秦月淮锁眉看他,“你是遇到麻烦事了?”

孟长卿睁开眼,言简意赅:“唐子观将嫂子给休了。”

秦月淮神色一僵,差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话。

唐尤视陆苑为眼珠子般,对她百依百顺、体贴入微,更何况前几日从瑶池苑一聚看来,那夫妻二人之间或许有点事压着,但情意依旧如往前那般甚笃,唐尤怎会忽然就休了陆苑?

似乎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孟长卿又吐了几个字:“他娘给逼的。”

秦月淮反问:“他娘一逼他,他便就同意了?”

孟长卿冷笑一声,“你可知她是如何逼的?那是以死相逼!”

秦月淮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若是说陆苑是唐尤的眼珠子,那唐母付氏便称得上是他的命。

“好端端的,她为何逼他?再者,那日不是说陆娘子许是已有了身孕?”

孟长卿便将他的人报来的消息朝秦月淮一一告知:

“实则当日他们回临安府后,并未回去唐府,而是借住去了我的兰苑。”

“昨日陆娘子去临街的安康堂诊脉,是走路去的,路遇到了上值的郑二郎。你知道的罢,当初郑二郎可是在你茶楼隔壁救过陆娘子,二人因那事相识,加之都是亲戚,郑二郎便就下马打了个招呼。”

“可就这一招呼,偏偏很巧,就被唐伯母见着了,她上前就是一通质问,陆娘子脸色一变,加之身子不适,晕倒在了雪地里。郑二郎仗义相救,抱她去了几步外的安康堂救治。”

“这才知,陆娘子并未怀孕。”

秦月淮抿紧唇,“所以唐伯母后来闹了是么?”

孟长卿点头,“唐伯母见自家儿媳被外男抱起,还没出安康堂就同陆娘子起了争执,说她不知寡廉鲜耻,与人勾搭,陆娘子顶撞了几句。我的人打听了,似说的是‘不稀罕再回唐家’的话。唐伯母就被气回了家。”

“再之后,就是傍晚时,唐子观拿着休跪在兰苑门口,陆娘子那头……哎……”

剩下的话,孟长卿未说完,可秦月淮和他都十分清楚结局。

陆苑看着温和,实则清傲,被付氏当众冤枉,又得唐尤送来休,岂能忍得了?定是当即给签了。

这样的结局,看着唐尤成婚的秦月淮与孟长卿皆无限唏嘘。

“你可要同我回临安府一趟?”孟长卿肃脸问秦月淮,“还有,你当真打算在此长久隐居下去?”

这样的问话,含着显而易见的责备之意。

秦月淮眼前不由出现了几个人面——去了淮西一趟后又多了半头白发的章浚;雪地中跪着的伤心欲绝的唐尤;朝堂中得意非常的秦桧……

他攥紧了拳头。

他熟识之人不多,交心之人更是廖廖,若是能帮忙的他还如此清闲地在秋望园过下去,再过一段时日,会不会,连开始支持章浚政见的孟长卿也……

“我会考虑。”秦月淮沉声回答。

城南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