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良善,那小娘子也体她娘,前前后后是帮助咱们村里不少,咱也不能就忘本了。”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说的都是沈烟寒母子二人如何好,话里话外都说他们忘本,孟婶一流脸色就越来越差。

作为“主心骨”,在与她一样卖丝给李家的几个人看向她的时候,孟婶为她们卖丝的行为给出理由——

“我们的蚕丝李家可是收的一百七十一斤,沈家的真要是你们说的那般好,怎会只给我们一百三十?”

“这之间的差价,这不就被人赚去了吗?”

“一斤就四十,我们家家户户都有那么多斤,凑到一起来可不是小数目!”

“所以俗话才说无奸不商呐!”

她的话听得走近的沈烟寒和木槿心里一阵恶寒。

一旁,李家豪看着沈烟寒的眼中愤怒与挑衅的意味明显,但沈烟寒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她太明白,于家大业大的李家而言,这点蚕丝不异于九牛之一毛,且李家买这里的丝,并非当真就是因这清水村的蚕丝有多么优质。

李家豪只是想恶心她。

她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如果蚕丝强求不得,那她要的,便是趁机将言而无信之人从她的生意里踢出去,以绝后患。

沈烟寒心中默想,这也算因祸得福罢。

沈娘子总是这样,即使身处在深渊,也总找到到一个乐观的借口往上爬。

“各位婶子,还请听我一言。”吵吵闹闹中,沈烟寒开口道。

她的声音如她的人般娇俏明媚,随着年纪渐长,又多了几分柔,比起在场的民妇们,当真是独一份的悦耳。加之如今懂得控制情绪,即使她心中此刻愤怒得无以复加,面对着外人时,脸上依旧很好地维持着良好态度。

争执中的人们听到她的话、看到她人,即使是孟婶这样激动非常的,也都渐渐住了嘴。

孟婶那独眼斜看沈烟寒,似乎并不觉得方才的“豪言壮语”被当事人听到,如何难堪。

齐婶子伸出一手拉沈烟寒的手,皱眉示意她看牛车。

沈烟寒看牛车上满满当当的布包,能预想得到,若是她都收了这些丝拿去做衣裳,又能产不少成衣。

有些可惜,更有些悲哀。

似曾相识的、被人辜负的感觉让她心底发沉。

沈烟寒敛神,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特级蚕丝光胎的市价,到顶也就一百八十一斤,可那都是自负盈亏的卖价。可我原先是给了桑树钱、簸箕钱、蚕种钱,各位婶子的工钱也是一不落的。收丝价格给出一百三十,以如今蚕丝的质量,我自认为并没亏欠大家的地方,并未昧良心。”

这是在用事实回应方才孟婶说她的“无商不奸”。

本就与她一条心的齐婶立刻附和:“我们本就收了工钱了,就是不给分钱,这丝也得给沈娘子。”

这话不假,养蚕的生意是沈烟寒教她们做的,不止所有的投入都是沈烟寒来,还会按时给她们工钱,严格意义上讲,这丝就是分不给,也该是属于沈烟寒的。

但沈烟寒之前就定好了用一百三十收丝,并且如今李家给的还更高,手中有丝的妇人们哪又真的能如齐婶所说,将蚕丝白白拱手相让?

尤其是那孟婶。

沈烟寒起初在村里提议做这门生意时,她本不参与,后来发现村里妇人们卖出的钱比她上山采药还多,邻里再一怂恿,说她一天早出晚归那么辛苦,收入还不稳定,还不如跟她们养蚕,不止有工钱,卖丝更划得来,她才也养起蚕来。

但养蚕归养蚕,因她与沈烟寒早有过节在,自舍不下颜面收沈烟寒的工钱,也只是自个在养。

村里人多少知道两方之间的往事,也知道孟婶要面子的脾气,往前便就只将她的蚕丝放在别家的里面,凑一起再卖给沈烟寒,并没将

她的单独立账目。

这会沈烟寒说这话,孟婶倒是立刻就能将自己摘干净:“我可没收你的什么工钱,这丝我要卖给谁就卖给谁。再说了,就你给的那几工钱,还要人将你当祖宗供起来不成。”

齐婶反驳她道:“工钱你是没收,但你是从沈娘子地里的桑树上采的叶子,蚕种也是从人王三姐家扒过去的。”

孟婶立马跳脚,高声:“放你的屁!我门前就有桑树,犯得着去别的地儿摘叶子?”

齐婶正要说孟婶睁眼说瞎话,一棵树能够几个蚕的,就发现自己抓住牛车的手被一只温热绵柔的手握住了。

齐婶转脸,见沈烟寒朝她微笑,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齐婶便听从沈烟寒的意思,没再同孟婶争锋相对。

沈烟寒先将齐婶和李婶的手从牛车上拉了下来,然后转身看着孟婶。

对上她的视线,孟婶严阵以待,却见沈烟寒一瞬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