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苑与唐尤从兰苑出来时,秋霞正是醉人之时。

因与沈烟寒一见如故,为庆祝她生辰而吃了不少孟长卿珍藏的好酒,陆苑双眼迷醉,面颊上泛着浅浅酡色,这难得一见的醉酒表现,盖住了她骨子里原本的静灵秀,反而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妇人风韵来。

本也酒意熏头的唐尤看得眼热。

还没到家的路上,就冲自个的妻子亲了下去。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衣裙相叠落在一角,陆苑的双手死死扣着她夫婿的肩,难以自制时,仰着纤细的脖颈竭力呼吸,口中求饶般念着唐尤的字:“之观……之观……好了,回家了,回家再……”

兴头上的人,又岂能听得进妻子的丝毫告诫?

妻子越唤他,唐尤那不多的理智越退,直到车停在唐府门外偏僻处整一炷香的功夫,夫妻二人都不曾从车上下来。

唐府外出归来的老嬷嬷在车旁听了下动静,顿时眉头一皱,脚步慌张地朝府内走,并嫌弃地无声啐了口。

唐尤抱着失力的陆苑回院子时,唐母付氏正在他们的屋中坐着。

屋中没点灯,甫一进门就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一动不动,唐尤被骇了好大一跳。

待看清人是谁后,他不解问道:“娘,是你在此,怎不点灯呢?”

“还知回来啊。”付氏勾起了一边唇,冷冷一笑,看着儿子怀中的动静,语调奇怪地问:“怎么?她又病了?”

她这个儿媳,也不知是八字不合还是怎的,自打进了门之后,他们府上是三天两头都要请大夫来问诊。虽说不用她钱延医,但那大夫踏破门槛的架势,难免遭人议论,使她在姊妹们跟前无端面上无光。

付氏这阴阳不定的语气一出,唐尤怀中闭目装睡的陆苑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能感觉得到,她的婆母对她愈发不满与疏离。

一向好脾气的唐尤如实回答他娘道:“不是病了,是好友生辰难得,劝阿苑多吃了些酒。”

“呵。”付氏鼻中再冷冷一嗤,将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陆苑心情骤跌,直觉接下来,她这位愈发挑剔的婆母不会说出什么好听话来。

果不其然,也不知付氏知不知,她虽醉酒,但耳朵不是一无所觉,付氏道:“要是生儿育女能有参宴这般积极,咱们唐家怎会至今无后?”

唐尤声音无奈:“娘……”

“我说错了?”付氏一拍桌案站起身,脸色一变,责难道:“你可是唐家仅剩的独苗苗!这娶妻整整两年了,膝下不见一子半女的,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唐尤正要再说话,付氏又狠声道:“下不了蛋的母鸡,早不要也罢!”

陆苑僵身,一颗心如坠冰窟。

付氏发了阵牢骚走了后,唐尤夫妻二人终于耳根清净,回了房。

夜幕彻底降临,唐尤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坐在床沿朝陆苑道:“阿苑,将这汤喝了罢,我已经吹过了,这会的温热刚刚好。”

陆苑看着避子汤,目露犹豫,半晌后,才做了个重大决定般启唇道:“子观,这汤药我不喝了,我们还是尽早生个孩子。”

唐尤叹息一声。

“你才落胎半年,身子没有恢复,当下还不是怀的时候。都怪我,嫁给我,让你受苦了——”

陆苑抬手捂住唐尤的嘴,将他未尽的话堵在了喉里,“是我自己不当心,与你何干?”

那是初春时节的事儿了。

陆苑有孕刚满三个月,唐家便在付氏的一力安排下搞了个隆重不已的春宴。陆苑从早起便觉身体不适,便请身旁女使去给付氏请示一声,能不能她就不去宴上了。

付氏一听陆苑的传话,脸色当场就沉下,“还没生呢就开始拿乔,要我亲自去请不成?”

付氏是强势性子,不等陆苑的女使说话,还当真就立刻站起身,离了闲谈着的几位老姐妹,风风火火地到了陆苑与唐尤的院子。

就在这时,陆苑的堂哥来寻一向交好的唐尤谈学问,脚步刚进了夫妻二人的院子,就被付氏看到了个背影。

天寒地冻,虽是春季,但冬日的雪没化,甚至天空中又飘起来雪。

雪粒纷纷然,挡了一半视线,付氏没瞧清来人是谁,见到是郎君出现在陆苑的院子,想着唐尤刚才去了宴会方向没回,便一下认为陆苑不去宴会还支开女使,目的不纯。

亏得唐尤一心一意扑在他娶回来的妻子身上,甚至在多个地方,对她这个相依为命的娘多有忽视。

付氏本就因儿子儿媳太过恩爱而有些心中失衡,此刻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婆媳之前往前未曾出口的某些龃龉便刷地冒出了头,再瞒不住。

人没进屋瞧真切,仗势着院子里的女使都去了宴会伺候人,这里没外人听得到她的话,付氏刻薄的声音就洪亮地响彻在小夫妻的院子——

“我道是为何不去宴会呢,原来是相好的临时来了啊!腹中的才满三个月罢了,就这般迫不及待与人私相授

受……”

别看陆苑温柔,但也是有侯爵在的陆家其中一房的独身女,自小被陆家二房一支的人宠爱到大,陆家大房的堂兄弟们更是对她视作明珠,从没让陆苑受过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