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寒看着他,深吐一口气,缓缓将当初离家出走的缘由朝秦月淮说了出来。

末了,她抬眸看着他,道:“我就是忘不了娘去世后这几年来,我在这儿受到的那些冷落,也忘

不了他当初是如何诋毁我娘的品行的,还有……他扇我那巴掌时,那样狰狞的面目。”

她终于信任他,朝他敞开心扉,朝他倾诉她受过的伤害,揭开自己的伤口给他瞧,秦月淮无比感动,珍爱无比地将她搂在怀中。

他垂目,心疼地看着她,抬手轻柔地抚摸她儿一样娇美的面颊,像要抹平她往前受过的伤那样。

秦月淮觉得自己有满腔话语想对她说,可张了张嘴,又一时无话可说。

他并无与父母争执的经验在,如今父母皆已西去,别人的烦恼到他这里,也是一种无法企及的奢望。

静了半晌,他才咽了咽嗓子,柔声说了干巴巴的几个字:“都过去了。”

沈烟寒又问他:“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想自己的父亲,总记得他的坏,不记得他的好,对继母也不热情,就一心想着远离这个家,一心想着与他们再无更多牵扯,这样……太过绝情,太过狠心?”

秦月淮微惊。

沈烟寒虽然年纪小小,却心志坚定,做事也是十分果决,不如何计较后果,即使是做了什么事有了不好的结果,她亦不会承认自己当初做得不对,只会去默默承担她的错误行为带来的后果。

简单说,她是一个有些固执且冲动,不如何在意别人看她的目光的人。

可这会,她却一反常态问他看法。由此可见,这事在她心中应该是极为重要的,才会惹得一向万事不过心的小娘子纠结万分。

而她朝他述说这样重要的事,秦月淮能体会到她对他的信赖。

这样的真心交流,他实在喜爱。

秦月淮弯了弯唇,“那还有句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皎皎受过那样委屈,如今才有这样的选择,因果缘由在此,并无不妥。”

沈烟寒蹙着眉,“可我分明又记恨着我的父亲,你问我对此可有不舍时,我又觉得自己是有些不舍的。”

秦月淮依旧柔声:“这便更是人之常情了。你再想逃离他,可他还是你的父亲,是你唯一的父亲,这是你与生俱来,永不会变化的事实。你心中既厌着他,可又想敬着他,并不矛盾。”

“怎么就不矛盾?”沈烟寒眼露迷茫,她一向信奉非黑即白,“人怎么可以既喜爱一个人,又讨厌一个人?”

秦月淮想,如何不会?沈烟寒喜欢温柔和煦的郎君,若是他在沈烟寒跟前展示的,就是他素常那一面——冷漠、残酷、不苟言笑,那么,她该是会讨厌那样的他的。

他剖析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你看到了其中一面,你觉得喜欢;看到另一面,或许就觉得不喜欢了。人性本就复杂,我们对一个人的看法自然而然,也该是复杂的,对么?”

沈烟寒依旧半信半疑。

见她如此,秦月淮便问了一句:“那你是喜爱一整个我?没有一丝不喜爱的?”

沈烟寒一怔,随后倔着脸瞪他道:“谁喜爱你了?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秦月淮蹙起眉峰,目光灼灼看着她,严肃问道:“你不喜爱我么?”

沈烟寒双颊滚烫。

她从来都是喜怒形于色的小娘子,她喜爱不喜爱他,她从来是在行动上表现得更突出、更淋漓尽致。她虽然并不介意朝他说出口这些情话,但被秦月淮这么直白当面一问,她依旧有些害羞。

沈烟寒哼了一声,一下将脸埋进秦月淮的脖颈里。

秦月淮却并不想放过她,手指去抬她的下巴,看着她又问了一次:“当真不喜爱么?”

沈烟寒想撇开脸,他手上却用了些劲,硬是要她看着他。

眼瞧着他的坏心眼又起来了,沈烟寒愤愤道:“你说呢?”

秦月淮一丝不苟道:“我不知道。”

沈烟寒并不想屈服:“不知道就算了。”

秦月淮语气无奈:“皎皎。”

他一定明白,朝她示弱就是他最有用的手段,沈烟寒心中喊着这个冤家,从他腿上起了身。

可秦月淮以为她是生了恼,即刻伸手环住她,将她摁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