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个甚?自然没有!”

孟长卿回答得斩钉截铁,乍一听,还很是绝情。

秦月淮未置可否,只淡淡地道:“哦,如此。”

那一双幽邃的眸子,装的尽是看透表象的游刃有余,孟长卿离府时本就心情不悦,此刻更是见不惯他这种作派,当即刺道:“秦月淮,怎的?这答案你很意外?你对此很失望?”

看他急眼,秦月淮瞥他一眼,转身就走,不欲与他多谈。

孟长卿却一下就反客为了主:“我的表弟么,可不止李泽锦一个不是。秦家的那个啊,何止什么议亲,还结过亲!”

秦月淮开门的动作一顿,回脸看孟长卿。

虽非直接亲属,但那梁一飞是孟长卿姨夫秦桧的儿子,算干系的话,确实也称得上他孟长卿的表弟。

见秦月淮变脸,孟长卿得寸进尺:“我可听闻,人家可是要与我的郑家表妹结个什么干亲呢,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旧情难忘?是不是还对弟妹有什么执着心思?他要与你争起来,你有胜算么?”

旧情难忘。

执着心思。

可不是么?

那些隔三差五就送来秋望园的小玩意,还有成堆情意绵绵的信,可不是假象。要不是他暗中给拦了下来,沈烟寒那嘴角不知还要被逗得上翘多少回。

至于胜算……

秦月淮“砰”地一下,将刚开了半边的门又给摔了回去。

“孟四,你心里不好过,就要让人也跟着你难受是么?”

“秦七,你可摸摸你的良心,比这诛心十倍百倍的话,你朝我说的还少了?”

二人冷着脸对视。

半晌之后,都撇过了脸,是谁也不看谁。

再静默半晌,二个郎君却又同时开了口——

“有酒没有?”

“你可想来点酒?”

孟长卿终于得了秦月淮作陪吃酒。

皎月在天,凉风贯耳,一玄一白两位身形挺拔的郎君对坐,秋望园的凉亭中不大一会就多了几个空酒坛。

诚然不是二人如何能喝,只是都有重重心事压在心头,在孟长卿往喉里灌酒时,秦月淮也没闲着。二人是谁也没言语,喝出了无声比拼的架势。

孟长卿是个碎嘴之人,有酒意加持,那张薄唇里冒出的话便愈发滔滔不绝。讲齐国公的交往官员的,讲他那些秦、王、李几家表兄弟们的轶事的,讲她那三姨母嫁入李家后李家生意如何兴隆的,讲他的某些红粉佳人才情如何过人的,也讲,他的母亲王璋近日邀约了一些妙龄娘子到齐公府做客的……

他只字未提身不由己,秦月淮却字字都听出了他的无奈。

人生在世,最无奈之事,恐怕是求而不得。这话放在含着金钥匙出身、至今生活一帆风顺的孟四郎身上,也合适。

秋望园的厨房里依旧热闹着,不时传出几个小娘子的谈话声;蔡大夫穿梭在西厢两间房中,忙着照看两位齐家的伤患;蔡家的小童石头抱着药材前来,蔡裕又问了他一些蔡希珠在家中的动态……

耳里装着这些动静,秦月淮垂目,秀丽修长的手指握着酒盏,终是薄唇轻启:“这酒是陈酿,你少吃一些,差不多得了,过犹不及。”

孟长卿倒酒的动作一顿,晃了晃叮咚响的酒坛子,道:“成,你舍不得这点酒,我就不夺你所好了,余下的都给你!”

说罢,他当真大方地递出了手中酒。秦月淮顺势接过来。

这时,木槿端着一个金丝楠木的描漆托盘走了过来,朝秦月淮道:“郎君,您的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了罢。”

秦月淮神色一顿,看着黑乎乎的一碗药汁微蹙了下眉宇,须臾就恢复常色,将酒坛放在桌上,温声道:“多谢,我这就喝。”

话毕,他当真端起药盏,当着木槿的面一口不歇地喝了下去。

孟长卿看着他这副活脱脱被人强迫喝药的模样,在木槿走了后低声问他:“你病了?也不像风寒啊,究竟是什么毛病?”

秦月淮重新给半坛酒盖上了盖,想起这个自己给自己挖的坑,揉眉道:“一言难尽。”

“怎么个难尽法?”孟长卿立刻追问。

秦月淮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我房里有个现成的小榻。”

孟长卿似乎抓到了一抹真相的痕迹,抓起折扇敲了敲自个的下巴,意味深长道:“多谢你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