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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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梨脸色难看:“你说你要杀了我?” “放了织芽,你该知道关于我眼睛的秘密吧。”帝生岁说道。 柳如梨脸色变得惨白。想起在帝生岁出生时的场景,她第一次睁眼,所有看到她那双异瞳的人全部化为了枯骨、 那时她还躺在床榻上没来的及看刚出生的女儿,所以逃过一劫。那天夜里,她的宫殿里除了她,全是枯骨、宛如地狱。 玉嬷嬷停下手中动作,却并未松开织芽。 “你可知若今日我死在这里,你也活不了。”柳如梨紧盯帝生岁。 帝生岁:“不,我可以活。唯安帝姬还需要我的血,纵使你死了,陛下想要保住唯安帝姬的命,也得留下我。” 柳如梨瞪大了双眼,她不敢想像面前如此有心机的女孩仅仅只有十一岁。她……到底是生出了一个什么妖怪。 柳如梨看着帝生岁,宛如在看一个怪物,她撑着桌脚勉强维持身形,低头思索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我可以不杀她,但你今日所为必定要付出代价。” “你的这双眼睛不能留了。” 此女心智近妖,前有杀了三皇子,后又因为一个卑贱的奴婢威胁她。这双眼留在她身上恐怕以后更难掌控。 “用你的眼睛,交换你侍女的命。” 帝生岁双手攥紧,这一刻,她是真的想杀了柳如梨。 可她眼睛的力量是会耗尽的。纵使她杀了柳如梨,这皇宫里那么多侍卫,她亦无法护住织芽。 织芽虽听不懂她们说的眼睛到底有什么秘密,却也猜到了帝生岁的眼睛必定异于常人。 她爬到帝生岁脚下,拽着她的衣摆:“小帝姬不要,奴婢的命不值钱,小帝姬不用为我牺牲至此。” 帝生岁用袖口擦去织芽的眼泪,对她笑了一下,柔声说道:“织芽乖,不哭。” 随后站起身,嘴角的笑容散去:“成交。” 玉嬷嬷拿着那把蕴含着灵力的尖刃来到帝生岁面前时,她的面上十分的平静,不过是从假瞎变成了真瞎,没什么的。 用一双永远不能见天日的眼睛换织芽的性命,很划算。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双眼,她平生所受的苦难大多来自这双异瞳,如今真要没了,也算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六岁以前也当过真正的盲人,如今就当作再瞎一次好了。 帝生岁在心里想了一万个宽慰自己的理由,可当尖刃抵到白绫上时,还是生出一丝想要退缩之意。 “小帝姬,老奴得罪了。” 玉嬷嬷说罢,那尖刃向帝生岁白绫之上用力一划。帝生岁感到金光从自己眼前迸发,随后猛地坠入了黑暗。 白绫掉落,鲜血从帝生岁的眼中流下,异常渗人。 帝生岁不由的捂住眼睛蜷缩在地上,抑制不住的惨叫出声。 “噗!”玉嬷嬷将帝生岁的眼睛划破后,眼前金光刺眼,随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内里仿佛被震碎。 “玉嬷嬷!”柳如梨赶紧扶起玉嬷嬷,给她喂了些止血的药丸。 织芽小心翼翼的将帝生岁扶起,不敢触摸她的伤口。 “小帝姬,你怎么样。”织芽哭着说道 “无,无碍。”帝生岁嘴唇疼的没有血色。 久违的黑暗令她双目刺痛感更加明显。 柳如梨见玉嬷嬷伤势平稳后,又拿出一粒药丸走到帝生岁面前,塞进她嘴里。 帝生岁被塞下药丸后,五脏六腑疼的移了位,全身血脉仿佛钻进无数只虫子般。她倒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打滚。 起先织芽以为柳如梨给帝生岁喂的是和玉嬷嬷一样的止血药,看到帝生岁的反应终于察觉到不对。 “娘娘,您给小帝姬喂了什么!”织芽无措的大喊道 “不过是能让她听话些的药。”柳如梨说完,又拿出一颗药丸喂给帝生岁。 帝生岁吃了后,身上的症状消失,又变成了只有双眼刺痛。 “想来这痛入骨髓的滋味你也体会到了,以后每两个月来找我要解药。若你听话乖乖配合取血,这解药会按时给你,若你再耍一些小伎俩伤了明月,那你将日日承受这痛骨蚀心的滋味。” 织芽难以置信的看向柳如梨:“娘娘为何如此狠心,小帝姬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才十一岁,您怎能这么对她!” 柳如梨嫌恶的擦了擦手:“她是怪物,怎么会是我女儿,我女儿只有明月一个!” 帝生岁无力的躺在地上,无人看见的角落,眼泪混着血水一同流出、刺激的眼睛更加灼痛。
织芽费力的将她背起,走了出去。 到门口时,帝生岁听到房间内的二人小声谈话。 “娘娘,等了这么多年,今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老奴不是说过会为娘娘寻找秘术,待时机成熟便可将那双强大的异眼换到娘娘身上?” “玉嬷嬷,你也看到这小怪物心智多深了吧,我不放心留这么个威胁在明月身边。等不到你去寻秘术了,此棋不废,日后难以掌控。” …… 织芽突然听见自家小帝姬趴在自己的背上小声的笑了起来,笑得令人心揪,她加快步伐,向偏殿赶去。 小时候,无论柳如梨多么嫌弃她,帝生岁却依旧愿意跟在她身边、有很多次柳如梨想拿刀将她眼睛毁掉,最后却都没有动手。她还以为…还以为她对她还有一丝心疼,还有一点心软,为此还存有一丝希翼,奢求着柳如梨对她能存有一丝少的可怜的母爱。却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什么都没有。留着她的眼睛也并非不忍心,而是觊觎她这双眼的力量。 在她母亲眼里,她永远是那个讨人厌的怪物… —— “嘭。”帝生岁捂着膝盖坐在地上。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被东西绊倒了。 织芽忍着心疼将帝生岁扶起,小帝姬她…动作生疏的就像是一个刚刚失明的人。 “织芽,对不起。”帝生岁摸到织芽的衣袖。 织芽反握住她的手:“小帝姬,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无需对织芽说对不起。反倒是织芽没有保护好小帝姬,该说对不起的是织芽。” “我以前是可以看见的……” 帝生岁将异瞳包括三皇子的事情讲给织芽听,以前不让织芽知道是因为怕柳如梨她们会伤害织芽,现在她已经没有异瞳,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瞎子了,这些事对织芽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帝生岁讲完后觉得有些异常安静了些,她看不到织芽的表情,只能摸索着问:“织芽?” 在帝生岁看不见的地方,织芽早已泪流满面。她恨,为何这世间的苦难都找上同一人。 小帝姬现在连唯一自保的异瞳都没有了,以后的路会更加艰难。 小帝姬身怀异瞳,却为了救她失去了眼睛,小帝姬对她的好,她定时时铭记于心。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小帝姬,哪怕为此失去生命。 ……又过半月,帝生岁已经开始习惯黑暗,把偏殿内的摆设大致摸了清楚,不用害怕被绊倒。 这半月二人过的很安静,除了隔日一取血,很少有人来打扰。 仿佛又回到了在碎云阁的生活。 “母亲竟让妹妹住在这没有名字的偏殿,这里如此简陋,怎会住的舒适。” 一人从院外走进来,看着此处的摆设皱了皱眉,面露不悦。 她身旁跟着另一名女子,头发被高高束起,身上穿的也并非宫廷女子所穿的纱裙,而是行动更加方便的长衫。 “殿下,这房子虽不算太过华丽,却也不至于简陋吧?这可比我们在军营住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帝明月瞪了眼云笙:“这如何能比,军营是军营,皇宫是皇宫。我的妹妹就合该住这天下最大最好的房子。” 云笙见她还没见到帝生岁就如此维护,无奈的说道:“好好好,小帝姬最好。” 云笙知道,帝明月很早以前就见过帝生岁。 那时候帝明月还是个千娇百宠的帝姬,她们二人曾因贪玩跑到碎云阁,见到了传闻中的不详之人。 小小的帝生岁才未满三岁,眼睛被白绫遮住,走路晃晃悠悠。有宫人使坏,故意往小小的帝生岁脚下放石头、她每一次都会被绊倒,却从来不哭,一次次咧着嘴笑着爬起来。 那日帝明月将那些戏弄帝生岁的人打的半死,她本人也被玄沧王打的半死。因为帝明月跑到玄沧王面前恳求他将帝生岁从冷宫放出来,她又哭又闹甚至将传国之印打碎出裂缝。 帝明月出生起就是极为罕见的天品灵根,天选习武之人。因为她的身份,她对习武从不热衷。 可自从见了帝生岁,被陛下惩罚后。帝明月不知和陛下约定了什么,她开始习武,后来更是直接进了军营,成为了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战天女。 外人皆传言,唯安帝姬逐鹿沙场是因为想要玄沧的至高王位、只有云笙知道,她提刀进战场,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护下想要保护的人。 只是…想起这两天栖凤殿的传闻,云笙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小帝姬真的会把殿下当做姐姐吗? 二人走进偏殿,偏殿
内外竟无一侍卫宫人把守,帝明月的面色沉了下去,就连云笙也默不作声。 二人只见一个年岁不大的侍女走了出来,对着二人行礼。 “织芽拜见贵人,请问贵人找谁。”织芽见二人一个看着虚弱却不掩眉间英气,另一个穿着简约,高发而束、不像宫中之人。 那个看着虚弱的人咳了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她:“小姑娘,这宫里的宫人都去了哪里?” 织芽看向她那双好看又清疏的眼:“贵人,这里的宫人只我一人。” “岂有此理!咳,咳咳。”帝明月厉声说道。 在这宫中,就连各宫妃子身边的大侍女都有人服侍。堂堂帝姬的寝宫,除了一个十一岁的小侍女,连一个宫人都没有,传出去谁会信! 母妃这次做的太不像话。 云笙连忙扶住她:“殿下伤势未好,莫要动气。” 织芽听到殿下二字,又结合帝明月的伤势,猜出面前之人是谁。她眼里的热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防备,她跪了下去:“奴婢刚才不识唯安帝姬,帝姬恕罪。” —— 帝明月伸手将她扶起,这小侍女虽然年龄不大,却很聪明。她并未错过织芽眼中的防备,并不在意。只要能够服侍好帝生岁就行。 “妹妹如今可在,我想见她。” 织芽眼中防备加深,下意识伸手阻拦。 反应过来后,将手放下对帝明月欠了欠身:“我这就去知会小帝姬,劳烦唯安帝姬在此稍等。” 她说罢,转身走向主厅后面的厢房。 云笙扶着帝明月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殿下,小帝姬的侍女似乎对我们有些敌意。” 帝明月:“警惕些也好,无碍。” 没过多久,织芽扶着一道白衣身影走了出来,她与织芽差不多大,身形也相当。 只是这身上的白衣白绫失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见过唯安帝姬。” 唯安帝姬,战天女,玄沧王师大将军。 帝生岁曾无数次听到过这些形容帝明月的词,每一个都是那么耀眼,耀眼的能将人灼伤。 只可惜她成了真瞎子,无法目睹这位战天女的真颜。 她的膝盖还未弯下,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 “你我是同胞姐妹,岁岁不必如此。” 你对我不必用尊称,也不必行礼。 帝明月见帝生岁听完后,像小动物一般歪了歪头,显然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 她只觉的心都要融化了,下意识想要摸一摸帝生岁的头。 手刚举起,就见织芽突然惊慌的挡在帝生岁面前。 帝生岁言语中有些无措:“怎么了织织?” 织芽观察帝明月的神情,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她跪在地上:“唯安帝姬恕罪,奴婢刚刚还以为…” 帝明月目光流转,定在织芽身上:“你刚刚以为我会对岁岁做什么?” 她常年在军中,不笑时那冷艳的脸上自带凌厉。 “我,我怕唯安帝姬会伤害小帝姬。”织芽垂头,小声说道。 云笙皱起眉,冷声说道:“放肆,小帝姬是唯安帝姬的亲妹妹,唯安帝姬还能伤了自己的亲妹妹不成!” 织芽低着头不再说话。 “唯安帝姬恕罪,织织不是有意的。”帝生岁有些着急,踉跄一下,跪在了织芽身旁。 帝明月看着帝生岁轻易的就跪在自己面前,心中仿佛被压着一块巨石。若不是自出生起便被冠做不详之人,她明明该是与其他帝姬一样,过着骄傲又明媚的一生。 她将帝生岁扶起:“岁岁快起来,我并非想要惩罚你的小侍女、只想问清楚为何她见我就如惊弓之鸟一般。这些天我一直病重昏迷不知你们的情况,出了冷宫后可有人欺负你们?” 那日因动了气惩治那些碎嘴的宫人,她的伤口又一次恶化,在来找帝生岁的路上晕了过去,直到今日才醒过来。 今日来到这偏殿就觉得哪哪都不对,没有侍卫把守,没有宫人,唯一的小侍女防备心过重。这半个月,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说完后,织芽神色怪异。 帝生岁愣住。 帝明月竟问可有人欺负她们?她受的这些…不全都是拜她帝明月所赐吗? 心口之中的郁气翻涌上头,生平第一次感觉如此荒谬。 她被取了半个月的血,帝明月她竟然…都不知道每日的药汤中混了她的血液。 <
> 帝生岁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两声,脸上的惨然之色连云笙都看出不对。 帝明月走到她面前,紧怵眉头:“告诉我,这半个月来都发生了什么?” 她语气之中暗含关切之意。 帝生岁微微怔住,表情有些僵硬。 缓过神后,终是摇了摇头:“多谢唯安帝姬关心,并没有人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