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不识此人

“表哥可与蔡娘子认识？”

李泽锦一句话问出后，空气静了那么一会儿。

须臾，却同时响起了两道声音——

“认识。”

“不识。”

同一个简单至极的问题，两个人却给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就是李家豪这样不大敏锐的人，这会儿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来。他左右看看，眼中不由升了几分兴趣。

左边的孟长卿，那一双眸子原本看他时是冰冷的，是戾色瘆人，这会儿掀起来看着蔡娘子之后，却有一股子连他都看出来了的难以置信。

再看右边的蔡希珠，她垂着眼面无表情，因他站得近，能看出她整个人的身子绷着，一派僵直。

毕竟在女人堆里混的多，李家豪一看就察觉到了蔡希珠的不自在，也看出了孟长卿脸上那若有若无的怒。

他虚着眼睛想：莫不成这二人之间有点什么？那他的四弟这会儿这样子问，是发现了什么？自个儿的未婚妻同表哥有点什么的话……啧啧啧，有点好戏看啊！

只要是跟他竞争未来东家位置的李泽锦不好，他便更好。

李家豪眼中的兴趣变成了看好戏的玩味，巴不得孟长卿同蔡希珠之间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能让他四弟脸面尽失的勾当。

他放下捂胳膊的手，带着发现了了不得的把柄的心态，斜着吊梢眼，看向他的四弟。

李泽锦一派云淡风轻。

听到两个答案后，他语气很平常地缓缓说：“前些日子清水村的李大婶遇到我，与我闲谈，说是表哥在清水村的友人处做了一阵客，我想表哥也是那时认识了蔡娘子的罢。”

清水村的李大婶既是李家亲戚，她的儿子也因这一层关系，做了孟长卿那温泉庄子的管事。说这家人既认识李泽锦，又得知孟长卿的动态，倒也不牵强，毕竟孟长卿还和蔡希珠同时在瑶池苑、秋望园都出现过。

但使蔡希珠难堪的是，她头一回见李泽锦，她就朝他撒了一个谎，从他信孟长卿的话来看，谎言又被他识破。

蔡小娘子站在原地，既有对李家结亲目的不纯的微词，又有几多局促，恨不得掉头就回她的清水村。

与她的不安不同，孟长卿这会儿对方才见李家豪拉扯小娘子而生的情绪已经平缓不少下来，面上平静无比，眼中更是久居高位而生出的一派游刃有余。

他对李泽锦说“四表弟所言不差”，又看着蔡希珠道：“我在好友处确实是见过蔡娘子，不过倒没想到，我没在蔡娘子这儿留下丁点印象。”

他当初与她都到了那个地步，她对他亦是不要脸到了那等阶段。

他留给她的印象，何等钻心刺骨。

蔡希珠本垂着眼，闻言后一下抬眸看着他，问道：“那不知郎君该如何称呼？”

孟长卿眼中的游刃有余一顿。

他目光灼灼看着蔡希珠，正要按他一贯作风，朝她调笑说“你猜猜”，蓦地又想起他的表弟与这位蔡娘子当下有婚约，便冷下眸，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他突然发现，他的印象里，似乎没多少她如何称呼他的记忆。

转身之际，孟长卿手中一个用力，本破损的折扇扇柄被他捏成了细粒。

他的随从看见他掌中有血，他却瞧起来浑然不觉。

一切井然有序，李家的宴席如常举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热闹。

蔡希珠心事重重，安安静静地参加了李家的宴。她在宴上行为得体，并没因长在乡野而闹出任何笑话，却也因一直沉默不语，没给李家人留下多么优秀的印象。

在蔡裕要她先回去时，她问道：“爹爹你不是从不出诊的吗？为何要留着照看李家老太爷？”

蔡裕眸中微惊，因蔡希珠竟然知晓了他在此治病的事。

既然被她发现，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便实话说：“这不是你未来的夫家么，早晚是一家人，爹爹如今破些例也没什么。”

蔡希珠伸手紧紧挽住蔡裕的胳膊，“可现在不是还不是一家人吗？我真的嫁过来才能算夫家。爹爹你这就去给他们辞行罢，我们一道回家去。”

“珠珠。”

蔡希珠心口泛堵，一下高声：“没有爹爹在家，我睡不着！爹爹你必须跟我回去！”

蔡裕无奈一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爹爹……”

“莫说了，别让人看笑话。”

蔡希珠最终并没说服蔡裕一起回家。

她坐到回清水村的牛车上后，蔡裕养着的孤儿石头说道：“今日时辰还早得很呐，姐，想去城里看烟火吗？”

蔡希珠根本没听进他的话，她眼睛依恋又落寞地看着蔡裕走进李府的大门，觉得那金光灿烂的“李府”二字，与她爹爹的一身布衣格格不入，她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得她同意，没见过世面的石头当即开怀，将牛车调了个头，去往了临安府方向。

不远处的黑暗里，看了蔡希珠一晚上的孟长卿放下手中车帘，用折扇敲了敲车厢壁，沉声吩咐道：“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