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雨停后，地上一千湿滑。娇小的水珠从树上的绿叶上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泥土中。 大雨将林间的一切都冲刷干净，空气很是清新。 明媚的阳光久违地露了出来，散落在洞口处，将黑暗驱逐。 萧九衿醒来之时，发现已然天晴。而裴素吟站在一旁，看样子似乎是等了她许久一般。 她有些不好意思，便赶紧站了起身走出洞穴。 刚出洞穴，手心便被树梢上的冰凉水珠砸到，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趁着天气晴朗，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裴素吟已然巡视了一圈周围，并在树上做了记号。 她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在最粗壮的树干上刮上一条线，如此一来，哪怕再下滂沱大雨也不怕记号被洗净。 因着是在白天，两人走的也更快了些。 萧九衿跟在裴素吟身后，看着裴素吟稳健的步伐，她便不想拖裴素吟的后腿。 思及此，萧九衿不免加快了步伐。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找子康时摔倒，旧病复发，又或许是林间泥地湿滑，容易摔倒。 萧九衿一不留神，脚又扭到了，不偏不倚摔倒在地上。 幸好林间土地被厚重的枝叶覆盖，不怎么疼痛。 裴素吟听到声响，回过头，便迎上了萧九衿那双带有歉意的眼。 “吟姐姐，我……” 话还没有说完，裴素吟已然将萧九衿轻车熟路背在身后。 萧九衿脸微红，双眸锁在裴素吟的脖颈上，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幽幽青竹香，脸上不自觉浮现笑容。 裴素吟倒不吃力，她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说道：“棠棠可要小心！如今到底不比得在承恩侯府，凡事都得靠自己！” 她的话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萧九衿将头埋在她的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裴素吟看着太阳出来的方向，便大概知道方位。顺着太阳的相反方向，他们很快便走到了遇险的地方。 狼群的尸体早就消失不见，兴许是被林中一些小型食腐动物给啃食干净。 如今的林间倒没有那时候的可怕，萧九衿想起什么，拍了拍裴素吟的肩膀，问道：“话说吟姐姐怎么会在此处？” 她只记得，自打自己被虞青鸾拉走以后，便和裴素吟分开了。 连同到猎场这段时间，她都没有见到裴素吟。 这几日的相处，倒是让萧九衿忘记了裴素吟为何会来到此处了。 裴素吟手心冒汗，隔着蜀锦蚕丝倒让人看不出她的异样。 “实不相瞒，我是因为好奇才溜进这儿来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处遇到棠棠。”裴素吟说道。 皇家猎场素来只有男子方可进入，而女子多数都在外边等候。 萧九衿从前也实在好奇，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也曾和江清离偷偷溜进来，在这边相会。 不过来了以后才知道，这儿倒没有什么好玩的。 围墙的人想出去，而外面的人却想进围墙。外面也有不少女子好奇皇家猎场到底是如何，不过碍于规矩才按耐住罢了。 裴素吟有这样的想法，萧九衿一点儿也不震惊。 “那棠棠呢？”裴素吟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来采药的！”萧九衿毫不遮掩道。 “芳嫔娘娘的病有蹊跷，而太医院的人，她信不过。于是，便想着让我给芳嫔娘娘开一些药。” 她已然将祖父的悬壶济世的心传承在心中，在萧九衿心中，芳嫔现在就是病人。 如若能医治好芳嫔，那便是萧九衿最大的心愿。 裴素吟挑了挑眉，心底很是自豪！ 被困在洞穴的时候，她便发现萧九衿很是宝贝她采的药材。 原先她还以为萧九衿采的是野菜，用来防身用的。 一番追问以后，这才得知这是药材！ 芳嫔的事情，裴素吟也觉得蹊跷。不过这显然是后宫的事情，她提醒道：“棠棠有帮人之心固然是好的！” “但后宫波诡云谲，只怕一个错步便万劫不复！棠棠选择帮芳嫔，这无异于便是同意图谋害芳嫔的人为敌。芳嫔无权无势，值得吗？”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棠棠宁愿三番五次得罪冯贵妃，也要帮芳嫔。 后宫争斗，她见的不少。无非都是比家世显赫罢了。 而芳嫔只是舞姬出身，能爬到嫔位已然是格外不容易了。 哪怕庆

帝再宠爱，也难以掀起风浪。 阳光洒落在萧九衿乌黑如夜的青丝中，裴素吟一番话，又让她想起了第一世。 在被诬陷是陷害裴素吟的凶手后，萧九衿便一路逃亡，可京城早就被侍卫层层把关。 萧九衿插翅难飞，偶然间，她在京城郊外遇到了已为太嫔的芳嫔。 她蹲在佛像后，生怕被芳嫔发现。可芳嫔早就发现她的存在，却没有通风报信。 相反，芳嫔还特意支开伺候的宫人，给萧九衿逃跑的机会！ 临走时，萧九衿忍住心中的恐惧，不解地问芳嫔，为何要帮自己？ 芳嫔笑了笑，只道：“郡主如若当真有心陷害皇后，也不会露出诸多马脚！后宫之中，人心最是可怕！郡主好之为之。” 还是芳嫔的一番点醒，那时候萧九衿才大彻大悟起来。 只可惜，她还是逃不过。没有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但芳嫔的这份情，萧九衿却是记得的！ 一阵沉默后，萧九衿开口道：“或许，我同芳嫔娘娘投缘吧！所以，忍不住想要帮她！” 裴素吟明了，劝道：“宫中争斗繁多，棠棠可千万要明哲保身。如若当真陷入泥潭，记得将我曾给你的锦囊带上！” 覆水难收，棠棠早就得罪了众人。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护住她的周全！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萧九衿惊喜，轻轻拍了拍裴素吟，指着远处说道：“吟姐姐，可是马蹄的声响？” 马蹄声随着清风吹过来，裴素吟双眼微眯，她在战场厮杀多年，日夜同马儿打交道，最是熟悉。 听这声音，大概是在离他们十里左右。 她将萧九衿轻轻放下，随后又去拾一些枝丫。 干燥的枝丫叠的层层高，随着裴素吟的转动，火苗渐渐漂浮出来，不过一会儿，那娇弱的火苗瞬间席卷了堆起的枝丫。 黑色的烟火缓缓升起，在蔚蓝的天空中打转，显得格格不入。 萧九衿看着裴素吟的背影，又看向那升起的烟火，脸上露出喜悦。 但心底的柔软之处忽而闪过一丝酸楚，或许，今日过后，她便不能再同吟姐姐这般相处了。 她面上如先前一般，内心却翻涌了几番。 直至马蹄声越来越近，萧九衿才将心底的那份酸楚收了起来。 看着满头大汗的裴素吟，她掏出牡丹双蝶手帕，为之轻轻拂去汗珠。 牡丹双蝶手帕沾染了萧九衿的香气，裴素吟擦拭后，将手帕紧紧攥在手心中。 “快看！是安乐郡主！”不远处，传来了将士的声音，语气中皆是不可思议。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萧九衿竟然还活着。经历了好几日的大雨，林间湿滑，地形又复杂。 属实没有想到萧九衿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竟然还好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如若不是宁青玄执意不肯放弃，他们早就回去禀告陛下，安乐郡主兴许是没了。 为首的宁青玄听到身后人的话，神色肃穆，他用尽全力力气挥舞马鞭，马儿的臀部顿时肿了起来。 他生怕面前的是幻影，他在心中无数次同神佛祈祷，只愿萧九衿能平安无事。 而如今见到，果真如此！被雾气朦胧的心顿时散开，明朗一片。 宁青玄一个翻身，便下了马。 萧九衿已然行礼，可却迟迟没有等到宁青玄的免礼。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宁青玄，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宁青玄潇洒的脸上眼底一片青色，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甚至唇上胡头密布，肆意地疯长。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宁青玄，甚至也没有想到宁青玄竟然会亲自来找她。 虽然心中对宁青玄没有什么好感，可萧九衿却知道，宁青玄此举着实不易。 她顿了顿，开口道：“让太子……” 担心二字尚未说出口，萧九衿忽然感受到一阵温热。 宁青玄忍不住将萧九衿拥入怀中，直至感受到她真实存在，宁青玄的心才真正放下。 萧九衿眼中波澜起伏，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她用尽全力将宁青玄推开。 可宁青玄却拥她过于紧，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挣脱。 而这一幕，被采野果回来的裴素吟尽收眼底。 她眼尾微红，怀中的野果散落了一地，带着极冷的语气问道：“太子殿下莫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

> 原以为，只有萧九衿一人。可听到裴素吟的声音，宁青玄才后知后觉，他们期间竟然都在一起。 他忽而明白了，为何萧九衿能够平安无事。 闻言，宁青玄这才松开萧九衿，可看向裴素吟的眼确却是电光火石。 宁青玄冷冷道：“没想到裴大小姐也被困在山中？难怪安乐郡主会平安无事，想来定然是裴大小姐的功劳！” “只是，裴大小姐亦是女流之辈，又如何能护得了郡主的周全？还是，裴大小姐这皮囊下有什么不一样？” 林间飞鸟鸣叫，似是感受到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一般，四处逃窜。 裴素吟看向宁青玄，隐忍在袖中的手已然握成一团。她那一双锐利的眸化作眼刀，狠狠盯着宁青玄。 站在身后的萧九衿看着裴素吟的眸子，忽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生出。 这渗人的眸子，似乎只有在裴祈暮身上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