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生岁眉眼漆黑,沉声说道:“这一路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刺杀我之人既然对我痛下杀手,为何能被我反杀。” 帝昭伸手拿过面前的茶叶,用鼻间嗅了嗅,放在一旁。 “自然是敌不过你才被反杀,你这话问得,难道是想让吾知晓你武功精进不成。” 帝生岁的视线从茶杯转到帝昭身上:“我是废灵根,他们又不是废灵根。生死关头,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竟无一人使用灵技、这是为什么呢?”未等帝昭说话,帝生岁继续盯着他说道:“这些人若真是为了给樊老报仇而来,他们既敢刺杀帝姬,就不会怕死。亡命之徒,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我,又怎会藏着灵技不用。” “他们不能暴露灵技,是有人给他们下了命令,不能暴露身份。” 帝昭似笑非笑:“灵技不灵技的,这跟吾又有什么关系。” “今日我出城,去往何地,中途会途径哪一条路,只有除我之外只有三人知道。”帝生岁面色乖巧恬静,缓缓走到一旁的坐榻之上坐下。此行为可以说狂妄至极,帝昭却并未出声怪罪。 帝生岁接着说道:“这三人有我的两个贴身侍女,还有一个陛下先前给我找的武师,名为阿布。我的两个侍女不可能走漏风声,那便只有阿布了。阿布为何会到宫中成了我的武师,你我二人都清楚,当时让他进宫不过是为了调查刺杀战天女的真凶。樊府已经入狱,六皇子也已经被降罪,你为何还会让吴上王府的阿布出现在宫中呢?我并不相信你会因为他是我武师,而放任可疑之人留在宫中。是因为他已经投靠你,现在已经为你所用了。” “就凭这些猜想?你就断定是吾派人杀你。你可不要忘了,吾是你的父皇,并没有理由杀你。” 帝生岁看向他,缓缓道:“因为战天女,我的阿姐。” “若你想让阿姐死,杀我便是最快的方法。只要我死了,战场刀箭无眼,阿姐若受伤,就再无活路。阿姐这般死去,那些效忠阿姐的将士不会对朝廷生出怨怼,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帝生岁身旁的阿容心下一紧,只因帝生岁此时的表情冰冷的不掩杀意,仿佛下一秒便要暴起杀死眼前之人。 帝昭看着帝生岁,久久不曾挪开。 良久后,他鼓掌,放声大笑起来。 “不愧是吾之女,不错,杀你的人的确是我派去的。”他那满是威压的眼落在帝生岁的白绫之上,低声说道:“你想杀了吾?为了唯安?”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姐,皇帝也不行。”帝生岁一字一句的说道。 帝昭将手中的奏折推到帝生岁面前:“今日之事的确是为了唯安,不过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救她。” 帝生岁面色一紧。 帝昭继续说道:“我知你疑问,为何救唯安却要派人刺杀你。吾派人刺杀你,是想借此试探你的能力,若你今日没有死,才会有接下来的谈话。” “可今日阿布也在场。”她看到了阿布那时曾准备动手。 “若你不敌那些人,阿布不会出手。你猜得不错,若你被他们杀死,那么事情的发展就会是,战天女在不久以后重伤而死。若你死了,这朝堂之中再也找不到可用之人救她、与其让敌人得逞,不如死在吾之手,玄沧军也可早做筹谋。” 帝生岁目光一沉:“究竟是什么事,为何会置阿姐到如此境地。” 帝昭指了指奏折:“止围,告诉她。” 止围大监躬身上前,将奏折打开,拿出里面夹着一封密信。 “战天女所中并非瓶兰之毒,而是瓶兰之蛊,七年蛊成,西决便要发兵玄沧。” 半响后,帝生岁问道:“瓶兰之蛊是什么?” 止围大监说道:“瓶兰之毒瓶兰之蛊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瓶兰之毒以血亲之血吊着,尚有生机。瓶兰之蛊,一旦蛊成,中蛊之人便会沦为下蛊之人的提线傀儡。唯安帝姬被天下人称为战天女,在玄沧军中威望极高,一旦蛊成,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若是找不到一个真心救她之人前往西决,不如杀了她以绝后患。” 止围小心地观察着帝生岁的表情,心中叹道命运多舛:“整个朝廷,想杀战天女夺权之人多,想救她之人……” 帝生岁讽笑着感叹道:“这便是她心心念念守护的家国。”她这话说得放肆,止围大监大惊失色:“小帝姬,慎言。” 帝生岁双手紧握,眉眼一片冰凉,她问帝昭:“所以今日你在试探我是否有能力,救阿姐?” 帝昭:“光有救人之心却无力,只是徒劳。若你连刀都提不起来,又如何救人。” 帝生岁:“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了,要如何救阿姐。” <

> 帝昭没有说话,抬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止围大监代为答道:“瓶兰之蛊,七年蛊成,如今还有四年时间。只需赶在七年蛊成之前得到西决般若圣女的血,便可解蛊。” 帝生岁站起身:“我这就出发西决。” 止围大监摇头:“小帝姬想得太简单了,西决般若圣女在西决的地位不次于西决王,自身武力高深不说,她身边更是高手如云。” “最重要的是,西决圣女自小以蛊虫练血,传闻西决圣女在幼时曾服下名为重身之蛊,此蛊可抵一命,有复活之能。西决圣女以此蛊练血,只有将她杀死让重身蛊排出体内,西决圣女才能生出自身之血,而我们要取的是她的自身之血。也就是说西决圣女有两条命,就算侥幸杀她一次,等她复活后,又该如何取血,如何全身而退。” 帝生岁双手下垂,突然觉得十分无力。两年来,她极尽敛财,努力练剑,她谋划好一切,只待战争结束便与阿姐远离这是非之地。 明明,就快如她所愿了。 帝昭见她久久不语,那双深邃锐利的眼暗藏几分深意:“西决与我国向来水火不容,若你想救,这一去就是九死一生。若你不救,也在情理之中,你与唯安虽是同胞姐妹,却也只相处短短三载,又何必为了她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帝昭说完后,帝生岁仍未言语,好似真的在动摇,犹豫不觉。 就连阿容也有些动摇,思考帝生岁是不是放弃唯安帝姬时,帝生岁开口了。 “我有一事想不通,比起我救不救,我比较在意你为何要救阿姐。” 帝昭来了兴致,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帝生岁唇角定格一抹冷笑,隔着白绫的眼深不见底:“若我是你,不会为玄沧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如今阿姐战天女之名功高盖主,就连我一个不参与朝政之人都知道,六皇子走后,阿姐在朝中的拥护者比比皆是,不仅如此,在军中战天女的名讳要比你这个玄沧王要好用的多,你不会不知道吧。” 帝生岁说完后,止围大监上前一步怒目而斥:“放肆,小帝姬怎可冒犯天颜!” 帝昭却没说话,他怔了下,随即笑起来,对止围摆了摆手,对帝生岁问道:“若你是这玄沧王,你待如何。” 止围大监听了帝昭的话,眉心一跳。不待他深想,便又听帝生岁道: “若是我,战天女虽天纵奇才,可与五十万玄沧军无法相比。不救战天女,毁其名誉,架空战天女军权。四年,足以让玄沧军接纳一个新的将领。总好过四年后万一蛊虫解不了,西决起战,玄沧军队失了将领,人心涣散。玄沧泱泱大国人才济济,无法找到与战天女一般的天才战神,可一个人无法比拟便两个,两个不行四个,取长补短,战天女并非无可替代不是吗?分权而制,彼此制衡,玄沧军队也一直在你的手中。” 帝生岁说完后,殿中似乎连空气也是安静的。 帝诏突然鼓起掌,放声大笑。 “好啊,好一个帝生岁,好一个小帝姬!止围,看看,朕得女儿当真是慧极,妙极!” 止围大监那张满是皱纹的连笑成菊花,连忙接道:“虎父无犬女!小帝姬聪明极了。” 帝生岁对于帝诏的夸赞无动于衷,她缓缓起身勾着唇说道:“我是聪明,可我再聪明也聪明不过玄沧之主。连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陛下又怎会不知。”她一步一步来到帝昭面前,站定:“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帝昭端坐在位置上,眼里的笑意未变:“我是玄沧王,我做得是自然要以玄沧为重。”他站起身,语气黯淡下来:“可我也是一个父亲,唯安是我最喜爱的女儿,我救她,就不能是因为想让我的女儿好好活着吗。” 帝昭垂首看着帝生岁,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的眼此时流露出几分令她看不懂的情绪来。 帝生岁不说话,脸上未有动容,隔着白绫与帝昭对视。 对峙良久,帝昭似是拜下阵来。 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你说得是,玄沧地广人多,武力高强者有之,军术英才有之,玄沧战神也可以再造。” 帝生岁眉梢微挑,一霎不霎紧盯着帝昭。又听他低声说道:“战天女并非不可替代,父女之情自然也敌不过五十万玄沧大军。可未来的玄沧之主呢?可比否?” 此话如同惊雷贯耳,一时之间在场之人都变了颜色。 帝生岁闻言猛地抬头,身体不自觉紧绷。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得,可是真的?” 帝昭见她这般模样,目光沉静地对上帝生岁的眼。 “君无戏言。” 帝昭又道:“你试探朕,不就是怕

吾会伤害唯安吗。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你是否也该回答吾,唯安,你救,还是不救。” 帝生岁眉目一转,眼中的冰霜散去:“我救。” “但怎么救,我说了算。” 令帝生岁惊讶的是,帝昭对此并无异议,伸手将腰间的令牌递给帝生岁,说道:“有这令牌,如朕亲临,悠着点用。” 帝生岁走后,帝昭长长疏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 “止围,我怎么觉得与这孩子谈话比上朝听那些老顽固念经还累。” 止围大监为帝昭扇着风,笑道:“看来在陛下眼中,小帝姬之才要胜过朝中大人。” “确实聪明,不过还是经历得少了些,小雏鸟罢了,还需磨练。” 止围大监那双眼滴溜溜转,才不过十四便有如此心智,如此胆魄,何止是聪明。 要说陛下可不曾在背后夸过任何一位皇子皇女。 止围大监试探得问道:“陛下既觉得小帝姬不错,何不赐小帝姬个封号?” 这封号代表着陛下对于龙嗣的重视程度,诺大的皇宫里,没有封号的龙嗣只剩小帝姬一人了。 帝昭斜睨止围大监:“你这狗奴才,最会见风使舵,现在又想巴结那小九了。” 小九说得自然是帝生岁。 止围大监跪在帝昭脚下,谄媚笑道:“奴才是见您使舵,您就是这玄沧的祥瑞清风。” 帝诏磨捻着手上那颗蛟髓玉珠,玉珠被上好的南海金丝串着,不显得光秃反而清雅好看。 “封号的事情不急,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