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于大夫带来的难民在于青浅的建议下被父老乡亲们雇去当长工，平时集中住在于家的老宅里，每天给村里人帮工干活，到谁家干活谁家就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 对于背井离乡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难民来说，有一个避风遮雨的房子和一日三餐的饱饭就是莫大的幸福，开春之际各家各户趁着有劳动力，热火朝天的开始翻土浇灌播种。 这么几年村民各个都已经过上了小康以上的生活，所以对难民的接济也是尽心尽力，这家送点糙米那家送点旧衣粗布，他家送被褥我家送枕头的，怎么着也是把于家老宅的难民们安置妥当了。 一个月之后，又到了给县里药铺送货的日子，于大夫提前一天张罗着货物装箱，还有护车队的事宜，傍晚时分才闲下来找到于青浅。 “爹，我没什么需要的物件。”于青浅在树杈上啃青杏，看于大夫到她院子里来，以为要问她是否需要带什么东西。 于大夫脚步一顿，随即嘴角含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往院子里走，五年时间于大夫越发沉稳，眉梢眼角虽然添了几道细纹，正派英雄一样的气质在商场和官吏的打磨下也多了几分圆滑，但是对家人的宠溺和热爱从没有改变。 “青青随父亲去一趟后山。” “啊？”于青浅以为自己听错了，马上天要黑了去山里干什么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说的还是同意的话：“那等我一下，我换套方便爬山的。” 去后山是父女俩之间的黑话，意思就是去埋银子，为什么埋银子？因为于青浅四年前的生辰时说：想当富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之后的某一天于大夫就带着于青浅在山里埋银子攒嫁妆了。 为什么在山里埋而不是在家里存？这个问题于青浅问过，于大夫说天下不太平，乱世之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家。 于青浅大概也能明白，毕竟是三国边界的山脚，谁知道哪个国家心情不好打进村，那银子票子房子啥都没了。 这叫分散风险，把鸡蛋分开装！ 埋银子的那颗参天大树的位置父女俩走过无数遍，所以一路走的也轻松，于青浅就和于大夫聊了起来。 “爹，你和娘是怎么来到这个村里的？”于青浅走在于大夫前面，奔奔跳跳的好不活泼。 快步跟上于青浅的步伐，生怕于青浅摔着磕着的于大夫回答：“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安家罢了。”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山里风吹而过，撩拨了众多嫩绿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还有远处的鸟叫声，于大夫没有说话，脚步慢了下来嘴角抿紧，似是逃避回答。 “青梅竹马？还是才子佳人?”于青浅看她爹不太感冒她的话，继续问：“难道是英雄救美？总不能是强抢民女或是私奔吧？” 于大夫停下脚步，无奈的看着眼前身着男装，头发全部在头顶梳了个马尾辫，却像她母亲一样美得耀眼的女儿，最后还是不忍心让她失落，讲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故事里，娘亲住的刘家村在丘南国的一个大山里，村里总共就十几户人家，娘亲的爹是丘南国的皇族，眼看夺嫡要失败就把妻子女儿和刚出生不久的嫡子交给部下，让部下带着母女三人躲避追杀，那年母亲十二岁。 当时负责带娘亲跑的五十多个卫兵，为了保护她们，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就剩了十几人，她们在一个山里定居了下来，一住就住了三年，外祖母是皇族媳妇本就生的美丽，在这三年里母亲又长成了一个水一样的大美人。 那三年，大家都过着提心吊胆饥寒交迫的日子，终于有人忍不住那种生活，暗害了带队的卫兵长，自称为霸。 要强占了母亲当妻子，其他人不服他，一来二去的这些男人就为了得到母亲大打出手自相残杀，甚至杀害了阻止他们带走母亲的外祖母。 父亲当时是为了去参加英雄会南下的侠客，路径此山肚子了，想去山里打个兔子烧来吃，不料在山里迷路误打误撞，正好赶上外祖母被杀的现场，当时母亲差点举刀自杀，被父亲救出。 父亲为了救母亲，把那些自相残杀战斗力大损的卫兵们都打杀了，带着当时十五岁的母亲和三岁的刘梼逃到了长阳国境内，父亲本打算在村子里给母亲和刘梼置办点田产后继续赶路。 但是在过程中母亲和父亲互生情愫，父亲为了母亲放弃了英雄会，用所有的盘缠置办了家产，为了不让村里人说闲话，他们俩自称是已经成婚的夫妻，房子建好之后，两人就在屋子里偷偷拜了天地，次年就有了于青浅。 “青青，这些事爹本不打算说的，但是世道乱了，爹也不知我们的安稳日子能到几时，”讲了这许久的话，两个人已经到了先前埋下银子的地方。 “

爹，我终于明白小时候你和娘为什么不让我学本事了，你们一定是希望我永远在这个村子里安稳的度过一生。” 于青浅对自己的身世感到震惊，这都是什么狗血剧情？不过更多的是对爹娘的爱情感到高兴。 说话间，两人合力把一个大石头搬开，用随身带的小铲子挖起了土，太阳接近地平线的时候，云层被太阳染成了枫叶一般的红色，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的影响，于青浅觉得今天的晚霞格外壮观和震撼。 于青浅蹲在地上，问认真铲土的于大夫：“爹，那你的家人呢？再也没有联络过么？” 铲土的动作停顿了足足两秒，于大夫叹了一口气后说：“他们大概以为我死在去英雄会的路上了吧。” 自知说错话让爹想起了不开心的事，但是安慰的话似乎怎么说都不合适，最后就用娘亲来转移题：“爹，娘有你这样的夫君肯定非常幸福。” 把漏出头的木盒子从坑里抠出来，于青浅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锁，数了数里面的银子，这些年父女俩竟埋了五十两银子进去，这起码够四口家庭五年多的生活费，而且是活的有吃有喝那种。 “加上今天爹带来的，总共一百两了，”于大夫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上阳钱庄的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放进盒子里说：“一百两的嫁妆，怎么着也够你和夫君置办产业了。” 于青浅的心又开始不安的跳了起来，她强行撒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道：“既然是嫁妆，那就出嫁的时候用完它！。” “好，出嫁时用完。” 盒子从新埋好之后又把大石头搬回原处，于大夫用手帕擦了擦满是灰尘的手，收拾工具时顺手把手帕塞进了装铲子的包袱里。 看老爹这斯斯的样子，整理衣摆时顺手把脏手抹在衣服上的于青浅略显尴尬，出门换衣服忘了带手帕这种事儿，不是很常见么？她心里自我开脱一直可以的。 好在于大夫对闺女这种粗枝大叶的行为见怪不怪了，摇头轻笑之后揉着于青浅的头踏上下山的路。 “爹，你那么好，我将来看不上别人家儿子怎么办哦”于青浅假装苦恼的背起装铲子的包袱说。 实际上她一个看过现代形形色色帅哥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爱上某个古代男人的……从现代穿越古代，真就是被天道拐卖进山里的大学生一样，很难真正爱上什么人、什么地方吧…… 就像她每天虽然在村子里没心没肺玩的开心，但从来没感觉这里是她的家，她就当自己是来旅游的游客，看过体验过，但不会沉沦其中真把自己当这里人。 “那便不嫁。” “那你要养我一辈子！”于青浅笑嘻嘻的说：“桃子去英雄大会的时候，我们一家都去看看吧？说不定我真能遇见爹这般男子！” “你就是贪玩想去！少拿选婿当借口！”于大夫假装严肃的说：“女孩子这般贪玩将来没人要了可怎么办？” 于青浅被逗得哈哈大笑，说：“那就招赘！” \"那你准备招什么样的？我去县里帮你找童养夫比较实在。\" “长得像爹这般英俊，像爹这般武双全，像爹一样的英雄大侠”于青浅很认真的列了一二三四五出来，因为她知道像父亲这样的君子，世间难求。 “青青，你未来的夫婿可以没有本事，可以长得一般，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夫婿能为了你安定下来生活。”于大夫叹口气看向快要看不见的太阳，牵住于青浅的手臂防止她摔倒。 “就像爹为了娘，放弃英雄大会放弃闯荡江湖，在这里生活一样么？”于青浅看着于大夫的侧脸，看到了落寞。“爹，你后悔过么？” 到了山脚的小路，父女俩并肩走在没有月亮的夜空下，于青浅看着漫天的繁星，没有环境污染的夜空格外的美丽，甚至可以看到银河。 “不曾。” 短暂又肯定的答案，在于青浅的心里打上的一针镇定剂。 因为前世父母的原因，她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情能让人无条件为了另一人付出一生，但是穿越过来之后看着于大夫和刘氏的爱情，她迷茫了，她又有呢么一点相信所谓的爱情了。 起码……于大夫和刘氏之间的爱，她信了。 这让她亲眼见证了爱情的另一种可能，推翻了她前世对爱情完全不信任，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真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