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在贝姆开始施咒的时候,那些阴灵就全围上来,开始只有五六个,但是越来越多,十几个、二十几、四五十个……这座荒废的坟场总共约有三四百座坟墓,可能所有没能投胎的死者灵魂都来了。它们围在墓穴周围,但并没进入墓室,一个个都散发出强烈的阴气,让贝姆非常清晰地辨认出来——哪个是男性,哪个是女性,多大年纪,什么原因死去的,为什么不甘心,最放不下的是什么,恨谁入骨。

所有这些信息,贝姆全都历历在目,如同有人把很多信息用漏斗全都塞进他的脑中一样。经咒很快念诵结束,就在贝姆犹豫是不是要继续念第二遍时,那些阴灵立刻表现得很愤怒,对贝姆大为光火,一个个咒骂不已。

这些咒骂,并不是普通的泼妇骂街,而是鬼的愤怒,让人莫名地感到恐惧,贝姆虽然修法多时,也仍然很害怕,下意识再次念诵。立刻,所有阴灵都不再咒骂,但却靠得更近。贝姆没睁眼,但却觉得这些阴灵好像已经全都进到墓穴,都挤在附近,脸对着自己的身体在看。

他很想睁开眼睛,但之前阿赞查多次示意,千万不能睁开眼睛,否则阴咒反噬的力量会让你很惨。所以贝姆只好忍着,经咒又不能停,一遍一遍地念诵。

开始他都是出声地念诵,后来,贝姆忽然想到阿赞查之前的手势,就改为在心中默念。他还以为不会有效果,可没想到,似乎效果更明显了。那些阴灵开始有哭有笑,还在贝姆身上来回翻滚,感觉就像几十条小鱼围在一条大鱼周围游动。

“几十条小鱼?”方刚忍不住笑起来,“那时候感觉害怕吗?”

贝姆摇头;“并没有,反正会觉得很有意思,因为那些阴灵都不会伤害我。只是,墓穴中实在是太冷了,浑身不舒服。”

方刚说:“现在天气非常炎热,墓穴中应该不会冷到哪去,而是阴灵的影响吧?总之我进到这座坟场,也会觉得冷气逼人!”贝姆说是这个原因,这里尚未投胎的阴灵至少有几十个,它们每天晚上都在抱怨,诉说自己的苦处,有的是想报仇,有的是想投胎,有的是心有不甘。后来,渐渐地阴灵数量更多,那些鬼都不是葬在这座坟墓的,好像是远处的游魂野鬼。

“数量越来越多了?”方刚问道。

贝姆回答:“是的,这也让我越来越冷,十分痛苦,但经咒又不能停,一停它们就在我耳边大吵大嚷,大哭大骂,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嘴张得很大,就在我面前,还有恶臭。所以我只好一遍遍地念下去,直到天亮为止。会有外面的亮光从石板缝里透进来,浅蓝色,到那时候,所有阴灵全都渐渐散去,直到最后一个离开,我才敢停止不念。”

方刚说:“难怪你气色不好,眼圈也发黑,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还得再坚持多久?”

“没这么简单,”贝姆说,“我还没有讲完呢。就在我念诵经咒的第四晚,几十上百个阴灵围着我转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邪气,同时有人在旁边施起阴咒来,与我对抗。那股邪气很厉害,我觉得应该是阿赞查在外面施咒,目的是为让增加我墓穴修法的难度。于是我也不敢怠慢,只能继续念诵。可没想到,那股阴咒越来越强,而且感觉很怪,阴咒中带有明显的阴灵气息,我想起之前阿赞久曾经说过,有的黑衣阿赞能驱使阴灵为他们服务,不仅是加持佛牌、做法事,在降头斗法的时候也能帮忙。”

方刚接口:“对对,老谢之前也说过,说以前有人来找阿赞查的麻烦,他就在坟场里,叫来好几个阴灵帮他斗降,最后把敌人给搞败了!”

贝姆说:“是,我也听说过此事,可没过多久,我又感觉到有个很奇怪的阴灵,从外面进到墓穴中,身体横着飘浮在半空,直直地压着我,中间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这个阴灵一来,我就像躺在冰窖里那么冷,几乎要禁受不住,默念的经咒也停顿了。而那阴灵就像找到可乘之机,迅速掐住我的脖子,我立刻窒息,而那个阴灵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我被掐得直翻白眼,意识也模糊了,不明白阿赞查为什么要这样。这时,我又能感觉到有第三股经咒的力量过来,那掐我手的阴灵顿时松劲,我才恢复神志。”

“那个阴灵不是阿赞查搞出来的吗?”方刚没明白。

贝姆摇头:“不是,是另外的。阿赞查知道我已经抵抗不住,就坐在坟墓外用阴咒帮我抵御。等我喘过气来之后,第三股经咒也消失,而那个阴灵再次掐我脖子,我立刻在心中默念阿赞查教给我的阴咒,与这阴灵的力量对抗。在我就快要坚持不住时,这个阴灵才慢慢将手松开。”

方刚连忙问:“它到底是谁?能感应出来吗?”

“完全不能得知,”贝姆说道,“这也是让我惊讶的地方,其他阴灵我只要感应出阴气,就知道它们的所有信息,好像以前就见过似的,甚至是熟人。但这个阴灵不同,我只能感受到它强大的阴邪气息,却不知道来历。而且,在我默念阴咒的时候,它也不离开,就在墓穴周围盯着我看,来回飘荡,就像空中的风筝。我只得打起精神,不停地念诵着,其他阴灵早就四散逃开,只有它。”

方刚问:“每晚他都在?”

贝姆点头:“是的,天快亮的时候也不走,直到有一丝光线映进墓穴,那个阴灵才慢慢离开。”

“到底是什么来头?”方刚问道。

贝姆说:“我问过阿赞查,他指着坟场的某个地方,那里并没有什么坟包,只是一片平地,但我也能猜出,应该是说葬在那里的尸骨。”方刚连忙让他领路,贝姆带着方刚和舒大鹏来到坟场西北角,这里有一小块平坦之地,生满杂草,两侧都有坟墓,看上去没有任何稀奇古怪之处,这种平地在坟场到处都是。

“就在这里吗?”方刚问道。

贝姆点头:“就是这块,我问过阿赞查,做出挖掘的动作,意思是问要不要挖出来。阿赞查一直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方刚想了想,说以阿赞查的法力,不可能不知道在这座坟场还有这种厉害的、不明来历的阴灵,但他为什么没说。

“也许是他说过,”贝姆说,“但我没有听懂?”方刚说不太可能,阿赞查要是真想说出此事,就会指向这个地方,但他并没有,说明是他不想说。

忽然,方刚想起之前殡仪馆工作人员的话,他说这座墓地是传言被巫术阴咒,导致葬在这里的死者都有很大怨气,缠着家人不放,所以大家都不敢来了,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他想去问阿赞查,但又想没用,语言不通,这么复杂的含义也没法打手势。

他问道:“还要坚持修法多久?”贝姆说还不知道,我问过他几次,但用手势无法表达出这个意思来,阿赞查的回答我也听不懂。方刚心想,双方都是在鸡同鸭讲,那就等什么时候阿赞查认为时间到了,自然会用行动来告诉贝姆。

“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怎么样?”方刚笑起来。

贝姆双眼放光:“太好了,每天吃罐头,面包和香肠,真是吃得想吐!”于是,方刚对阿赞查打手势,做了个开车的姿势,和“吃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