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泰国当佛牌商人有一年多,但方刚却从没接过下降头的生意,原因很简单,他害怕——在怡保和登盛得罪阿赞瓦塔纳的事,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登盛当年被那个降头师用虫降术搞得连全尸都没剩下,以至于好几年过去,方刚看到和听到“降头”这个词,浑身都直发毛。他极少见识过施降头术的阿赞,只是听仇老师讲,知道降头大概是个什么意思、有多少种类。

“你是泰国人吧?住在哪里,要给谁下降头?死降是吗?”方刚回复按键的手指都有些抖。

对方回来:“落死降,看你名片印的详细。我在罗勇,你是中国人吗?”

“是,我是华人,已经入泰籍。”

“你很厉害,我没有泰籍,只是旅居在泰国的,我姓吕,你在曼谷?月末能见个面吗?”

看到这里,方刚觉得很奇怪,现在是五月初,为什么非月末见,就回短信问。这位吕先生称他明天就要去印尼谈生意,半个多月后才能回来,所以先问问。方刚想起老谢做生意的习惯,就是不管能不能办,先大包大揽下来再说,于是回复:“没问题,任何降头都能下,价格也好商量,随时联系我。”

“那就好,等我回来打电话给你,请不要泄露我的号码,也别说出去。”

“这点请你放心,这是佛牌商人的规矩。”

“行,我有朋友的亲属好像还有其他需求,我让他先联系你。”

“没问题!谢谢。”回完这条短信,方刚心想看来在泰国的华人还真是不少,这人明显已经来泰国多年,知道对方也是中国人之后,仍然习惯发泰的短信,而且用词就能看出泰很流利,比自己强得多。可这位吕先生还八字都没有一撇,那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却先抛出一个朋友来,方刚觉得应该只是托辞,故意卖好而已,也没当回事。

到了阿君下班时间,方刚开着车带她前往电影院。路上,方刚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男朋友是男朋友,男人是男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阿君笑起来:“你是真的不懂吗,太奇怪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我讲的可是国语!”方刚摇摇头,说是真不明白,阿君解释说,世界上的男人分两种,一是男朋友,二是其他所有的。方刚好像懂了点儿,又好像更糊涂了。

“方大哥,你什么时候谈恋爱?”阿君问,“以你的性格好像不好找,要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你呢?性格很泼辣,能镇得住你?”方刚哼了声,说那种女人还没生出来,就算有也肯定不会要,凭什么镇住我,我又不是阴牌,阿君大笑不止。看着阿君的笑容,方刚心想,十年过去了,阿君这么漂亮的女人,眼角也多了几道浅浅的皱纹,不离近看不出来,但看上去还是能感觉出岁月的痕迹。至于自己,他似乎从没打算过,要找个什么样的女人成家,甚至从没想过自己要结婚,总觉得那是个虚无的概念,离自己很远。

来到电影院的时候,还差不到十分钟,方刚和阿君走向影院大门,忽然阿君说:“咦,方大哥,那位女士好眼熟,像是仇师兄的同事,上次在唐人街吃海鲜也有她?”方刚连忙看过去,顿时一愣,竟然是张妃。她穿了件很漂亮的黑色吊带连衣裙,以前方刚没见过,可能是新买的,张妃化着比较精致的淡妆,手上戴着方刚送的那个戒指,还挎了个漂亮的白色皮包,黑色高跟凉鞋。

她也看到方刚,笑起来,随后又看到站在旁边的阿君,此时她的手正挎着方刚的胳膊。张妃笑容凝固住,方刚连忙过去:“你怎么在这?”

“哦,我来逛街,”张妃指着电影院楼上,这栋楼是商业中心,除了电影院之外还有商场、专卖店和餐厅,国外习惯称之为iaza即综合购物区。阿君笑吟吟地过来打招呼,张妃当然认识她,双方闲聊几句,阿君问了仇老师的近况,说有机会去看他们。张妃称已经逛完了,现在要回家,让他们慢慢玩。

双方挥手告别,方刚和阿君进了影院,买好爆米花和可乐,找座位坐下。这是个喜剧片,泰国本土拍的,方刚本身就对这种题材的电影没兴趣,他喜欢看武打、枪战、黑帮和情色的,阿君却看得很起劲,不时跟大家一起发出爆笑。

看完后,两人就在商业中心的楼上找了家餐厅吃饭,这家是正宗的越南菜,平时方刚也吃过,但没有这里的好吃。席间,阿君问:“方大哥,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位姓张的姐姐,仇师兄的同事,跟你关系怎么样?”

“很不错啊,”方刚给她倒酒,“怎么这么问?”

阿君神秘地笑笑:“不错到什么程度?”方刚想了想说就是很好,比如她有什么难处,只要我能做得到,冒风险也会去做。阿君连忙说:“不是这方面,是那方面!你们到底是牵手,还是她挎着你,还是你搂着她的腰,还是搂着她的肩膀,还是你们有接吻,还是有舌——”方刚打断,说原来是这方面,那就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过任何身体接触,因为只是朋友而已,没有男女方面的因素。

“方大哥,你没把我当朋友。”阿君不满意。

方刚很惊愕:“真没有,为什么骗你?”阿君说她跟你的关系明显不止朋友这么简单。方刚问你怎么知道,阿君回答:“因为我是女人。”她告诉方刚,那位张老师从眼神、言谈和神态就看得出,她刚才在影院门口的时候,不但有惊讶、有失望,而且还有几分羞愧,是不是你以前从没请她看过电影。

“不瞒你说吧,”方刚只好招供,“这两张电影票原本是我要请她的,可她说对电影院有忌讳,就没看成,于是我就找你来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毕竟不是什么露脸的行为。

阿君笑了:“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因为我不是你女朋友。要是这么说,她好像是真想拒绝,可刚才我看到他的神态,怎么都觉得就是来找你的。因为她是站在那里等人,可走的时候又是自己,好奇怪!”方刚把手一摆,说你们女人就喜欢八卦,来喝酒。

第二天中午,方刚躺在床上,仍然在回想昨天阿君说过的话。他不是木头人,对张妃自然有好感,也知道张妃对他不讨厌,但自己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在惠州时很早就独居,更无正经职业,以混社会为生。那时跟阿玉处对象,还真想跟他结婚,两人也经常谈论婚后的生活。但黑龙的事发,近十年在东南亚各国四处漂泊。他在内心深处认为,像他这种居无定所、有案背身、又有这么多不良嗜好的人,怎么能结婚?跟谁成家,就等于在坑那个女人,因为他不能确定婚后不继续卖邪牌阴物,不继续出去按摩马杀鸡,泡按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