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剑若的朋友。”怪物的杏仁眸中有光亮闪过。

“剑若?”何谨忆起怪物总称呼叶陵溪为剑若,故作不解道,“谁是剑若?”他想确定,怪物口中的剑若是不是叶陵溪。

怪物叙述了何剑若的外貌与气质。何谨听它描述地吻合了猜测,喃喃道:“果然是他。”

怪物的脸色散发了光彩,重重点头,用低沉的嗓音道:“对,是他,他是剑若。”它好像能听懂“他”指代的对象。

何谨没有接话,而是咬了几口果子。他实在是饿了,怪物的话又让他无从答复。

怪物看着他吃果子,一直等到何谨解决掉肚子问题,才道:“能给我说说剑若的事么?”

“嗯?”何谨发现怪物竟是有礼貌的,没有打扰他吃果子。于是,他报答似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往事。

说着说着,何谨再收不住嘴,冷漠的他滔滔不绝叙述叶陵溪的往事。这些回忆都是他珍藏的宝贝,一时忍不住拿出来与人欣赏,便无法停止介绍的兴致。

怪物亦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过去几个小时。

突地,何谨察觉自己说多了,收了话匣子,换回淡漠如雪的语调,问道:“你知道这些,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听剑若的事。”怪物低垂脑袋,一字一顿,突地抬头,嘶哑道,“你怕我,对不对?”

“对。”何谨一向不喜欢掩饰,直率地点头。他怕怪物伤害叶陵溪,很怕很怕。

“我没有害你,可你还是怕我,你们都怕我。”怪物说着说着,竟兀自哭泣,呜呜地任凭眼泪滴落。

何谨注视怪物,大脑一刹那恍惚了。

如果是寻常人看怪物落泪的姿态,早就笑翻了。何谨脸上却没有笑意,或许这就是对怪物最好的敬意。

怪物与他对视,一人一兽就这样看了对方许久。

骤然,怪物站起来,哽咽道:

“你其实在笑对不对?你们都怕我!?”

“哈哈,我干脆杀掉你们,你们怕不怕?!”语调越来越疯狂。

它的语速很慢,声音暗哑,每句话都是用足了气力蹦出来的,振动何谨的耳膜。

“你们怕吧,就让你们怕吧。”歇斯底里。

何谨一直维系缄默,安静地注视怪物咆哮。

它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从心底而生的悲伤。它的心远没有外表坚强怪异,它应该很可怜吧。

何谨看到透明液体从它的眼角大滴淌出,打湿了它脸颊的毛发。

何谨信仰佛教,心底很柔软。他长身而起,轻轻走上前,抚摸对方的毛发,以平稳诚恳的口气询问道:“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怪物咆哮着推开他,定定着站在冷冷的泥土上,胸口不住地起伏。

过了许久,怪物平静下来,幽幽道:“快一千年了,第一次有人问我是谁。”

它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寂静中消化这弥足珍贵的认同。

或许因为沉寂了太久,或许因为对着何剑若的朋友,总之怪物敞开了心扉,将自己的过往叙述出来。

何谨坐在对面冰冷的地上,沉默看着怪物,真挚地听它的过往与悲伤。

它的话语无伦次前后倒错,但何谨听得认真倒也懂了不少。这一刻,何谨的心很宁静,就好像在和好友畅聊,而不是同一个怪物交流。

何谨的手指轻抚冰冷的泥土,神情中毫无嘲讽之意。在他看来,对面的怪物是个为爱寂寞的人,它是……人。

正殿内有一尊挺拔的白玉雕像伫立,但此刻没有人奔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