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室

大鸟站在地上，双翼收起，形成了一个流畅的弧线。 昏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身影，映在树影摇曳的白墙上。 好像不是鸟。 沈星悠下意识地想开灯，手还没伸过去，灯却啪地亮起来。 “晚上好，我的新娘。”金恩站在床前，复古的衬衫外面穿着一件黑色披风，笑容灿烂地冲沈星悠挥手。 几天过去，沈星悠都快把他忘了。 沈星悠看着破洞的纱窗，又看了看破窗而入的金恩，陷入了沉默。 上次，他大概也是这么进来的。 他好像变强了，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信息素味道，潮湿而黏腻。 “别那么惊讶，我来带你回家了。”金恩俯身过来，嗅了嗅，“你还是这么香。” 沈星悠意识到自己忘了带抑制器。 她躲开金恩，想从床的另一边起身，“你再过来我就要报警了，警察就在下面。” “你以为我怕警察？”金恩不屑地笑起来起来，嘴角勾起，伸出手抵在墙上，拦住了沈星悠。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我呢？”他俯身靠近，淡蓝的眼睛带着冰冷的笑意，“成为血族，和我一起获得永世的生命不好吗？” 血族的生命竟是永世的？难道真如传说中那般不死不灭？沈星悠冷静思考着，问道：“血族真的可以长生吗？” “至少在人类的眼中，是的。”金恩眼中的笑意舒展开来，寒冷散去，似乎在等着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该有多孤独啊！”沈星悠突然道。 她说的不是金恩，而是光尘。据沈星悠所知，光尘似乎有无尽的生命，寅清说过他百年前遇到光尘的时候，光尘和现在没有任何不同，他一点都不会老去，时间在他面前似乎停滞。而执夷遇到光尘的时间还要早很多。 但世间的所有生灵，都会老去，包括妖。 在地球灵气越来越稀薄的时候，妖也难以修行，他们的力量会慢慢丧失，最后变成原本的形态，和人类一样生老病死。 金恩的笑容凝滞了，他看着沈星悠，似乎愣了一下神。 一个黑色的影子飞过来，咬上了金恩伸出的手臂。那影子极快，力气也很大，金恩挥开手，那影子死死咬在金恩手臂上，在空中划过，最后摔在白墙上。 金恩的手臂在流血，他愤怒地看过去，小猫也愤怒地盯着他，剑拔弩张。 小猫又咬了上去，再次摔在地上，很明显，猫的力量太弱小了，不可能赢过他。它趴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起身。 慌乱之中，沈星悠打开手机报了警，但是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手机不知怎地被金恩拿到了手中，手机在他修长的指间转动，被丢在了床上，他笑容淡淡：“要是报警的话，小猫可能会死哦！”说完向角落的小猫走去。 沈星悠知道他做得出的，只能乞求道：“你别伤害它。” 金恩没说话，半蹲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猫：“阿衍，今天我也打回来了，我们扯平了。” 小猫抬了抬眼皮。 金恩又道：“我会让你认清现实的。” 他在和猫说话？ 沈星悠默默贴着墙壁，看到金恩继续讲话。 “以前我们一起打猎的时候，你从不抢我看上的猎物，即使那猎物就在你面前，你都不会看一眼，输赢也罢，你放不下的不过是你那可笑的优越感。” 金恩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猫：“但那时就算你抢了那些猎物，我就一定会输吗？” “你可以试试。”小猫突然发出人类的声音，它仰起头，碧绿的眼睛发出凌厉的光。 小猫竟然会说话！ 沈星悠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虽然她对这类灵异事件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看到自己养的小猫竟然会说话，她有强烈的不适感。 它可能是一只妖，伪装成小猫的样子，骗取她的同情，堂而皇之地住进她家。 它接近自己可能另有目的。 她还为自己对它的冷落自责过，太浪费人感情了，沈星悠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她心情复杂地看向猫，心里盘算着以什么姿势把它扔出去。 “那你可要看紧了。”在目光的对峙中，金恩似乎败下阵来。 他笑着来到沈星悠面前，沈星悠从猫说话的震惊与愤怒中回过神来，想起眼前的大麻烦还没解决。 “小玫瑰，那下次再见咯！”金恩咧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不会太久的。” <

r> “滚！”小猫发出了低吼。 金恩笑着走出了房门，并打开大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对沈星悠眨了眨眼。 就这样走啦？ 小猫把他赶走了？ 等门口没有动静了，沈星悠迅速跑过去将大门反锁。 她在门口冷静了几分钟，一个麻烦解决了，但还有另一个。 即使小猫救了她，于情于理，她还是应该把它丢出去。 她悄悄回到卧室门口，往里看，小猫趴在地上，闭着眼睛，长长的尾巴垂在一旁，看起来很痛苦。 它应该受伤了。 沈星悠在门口站了会儿，还是走了进去，蹲在它旁边，“你到底是谁？” 小猫抬了抬眼睛，碧绿的眼眸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它在说话：“对不起。” 沈星悠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她晃了晃神，小猫突然爬起来，跳到窗户上，不见了。 房间又恢复了平静，破洞的纱窗在夜色中，显得清晰而突兀。 沈星悠大概知道它是谁了。 后半夜再也没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楼下又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与人们的吵闹声。沈星悠洗漱完，听见门口传来了急促有力的敲门声。 “请问你是谁？”沈星悠站在门边问。 “公安局的。”一个年长的声音道。 听到公安局，沈星悠悬着的心反而安定了不少，她打开门，有三个男人穿着便服站在门口，年长的一位亮出了证件：“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赵钧。” “嗯。”沈星悠应了一声，昨天在楼栋下面见过他，他负责这次的案件。 “你昨晚报了警，但没接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赵警官的目光侦查着四周。 沈星悠昨晚确实报了警，虽然没接通，但通信记录还是能查到的。只是，她要怎么和警察说一只吸血鬼和一只猫的事情。 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一切未知都被科学探索的新世纪，没有人会相信这些怪异之谈。就像从小沈星悠被小伙伴们害怕一样。 和大家不一样，不符合“科学”，就会被认为异类。 “我不小心按错了。”沈星悠回答。 “按错了？”赵钧的目光收回来，凝视着沈星悠，“报假警是要受处罚的。” “我接受处罚。”沈星悠低着头，不想看他。他的眼睛很亮，似乎能穿透人心。 他别过目光，往屋内走去，似在查探什么，“你好像养了一只猫，猫呢？” 沈星悠：“可能跑出去了吧，那是我捡的，才养了几天。” “窗户怎么回事？”赵钧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破洞的窗户。 沈星悠：“纱窗老化，昨晚一只鸟闯了进来，撞破了。” “鸟已经赶出去了。”沈星悠补充道。 赵钧走了进去，站在窗户前，摸了摸纱窗，把纱窗打开，往外看去。沈星悠也走了过来，楼下吵吵闹闹、乱作一团，人们围在楼前的过道上，这栋楼下面也拉了警戒线。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人群中，沈星悠突然看到了带着鸭舌帽的王玄，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沈星悠忽然意识到，警察上门，不仅仅是她昨晚报警那么简单。 “小区又发生了命案，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市公安局讯问室。 沈星悠坐在中间特制的椅子上，四周都是摄像头，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表情变化，都会被人收入眼底并无限放大。 她的面前是一排桌子，赵钧警官坐在中间，双手扶着额头，看着桌面，似乎在沉思。右边是记录员，左边是一位年轻警官，继续审问。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零点十九分报了警，为什么报警？” “我说了，我不小心按错了。”沈星悠回答，心里却控制不住地烦躁起来。讯问室不大，没有窗，白色的灯光照着白色的墙壁，让人感觉很压抑。 “好，换个问题，零点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那个年轻警官继续追问。 沈星悠：“没有。” “你这是什么态度？希望你配合调查！”椅子移动，年轻警官站起来，生气道。 审问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问题，也不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无缘无故地审问她。沈星悠累了，双手撑着额头，头往下垂着，闭着眼睛休息。 她没办法告诉他们金恩的事情，沈星悠并不知道金恩的真实信息

，而且就算这样说出来了，他们也不会信。 另外，如果宋衍真的是猫，那他就是生态园的同类，也是沈星悠的同类。 在人类面前，生态园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那是他们的最后家园。 “小张，你出去看看尸检结果。” “是，师父。” 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讯问室里依旧清晰可闻，门开了又关了。 脚步声靠近，来到沈星悠的面前。 沈星悠抬起头，看到赵钧警官蹲在自己面前，他的目光犀利冷静：“昨晚，建安社区又有六人死亡，三个家庭破碎，四个孩子成了孤儿。” “姑娘，真相是什么？” 沈星悠微笑，直视他的眼睛：“你敢相信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