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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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什么转机。他简单总结了一下,朋友有两位,暗恋的女生两位,其它也没什么值得纪念的。大学的校门确实进不去了。其实无所谓,世界很大,变化很多。然而失去了正常人生的一段必要的经历,而且曾幻想了这段经历应该如何的美妙,渗透未来的生活,那么此刻彻底破灭了,这一段梦想的逻辑空缺还真的不易填补。还有,约定俗成的非大学或以上学历不足以摄天下的梦想根基坍塌了,怎样去重建?这个的确让人恼火。 想一下暗恋的女生,把她与小说中的女主人公联系一下,明眉皓齿,吐气若兰。虽然她不全非这般,但她可以这般。而元宇要复制男主,如今落榜,便也全无心思。 脑袋上方的墙壁悬挂着棕色的挂钟,滴滴答答的钟摆声没完没了,挥之不去。平时也听不到,此刻甚至要数清它摆动的次数。侧脸看一眼沙发靠背,磨损严重的地方漏出了里面黑乎乎的填充物,很是恶心。因为觉得哪里似乎散发了腐臭,低头看一眼搭在沙发扶手的双脚,一只袜子破了,露着惨白的大脚趾。这样的男主确实很难和明艳如花的女主搭边,如果生搬硬套,需要气质这一块。什么样的气质?青而浅的情怀,红而深的心?过时了?或者,将这份过时而不变质的情怀,赋以蔑视一切权贵漫不经心的一瞥上,甚至,赋以将落魄下去而仰视将高飞而起的可怜巴巴的眼神里-----如此有什么意义?-----思路总是被天棚上那块摇摇欲坠的土灰打断,仿佛女主那张纯净的脸,被嵌在了天棚上肮脏的裂缝里。 天色渐渐昏沉,元宇昏昏欲睡。她说她喜欢质彬彬的你,诚然,你的质彬彬含有因穷苦而窘迫的成分,然而更多的是不凡的才思。不必阐读是怎样的才思,反正她喜欢了,才思便不凡。你因此生出千般骄傲,虽然掩饰,但在同学面前仍壮阔了很多。她因细心呵护她的喜欢而千娇百媚,你却受了喜欢而放浪了形骸。如此下去,她终将追逐更切合实际的目标,一个你随时看得见的目标。她唇齿温软,顾盼流转,却仍是穿起了婚纱,从一条色彩绚丽的隧道向着目标无限地奔去------那色彩繁复艳丽到极致,刺痛你的眼,吞噬了你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的响动声惊醒了元宇,他急忙起身,身体里还残存着她离去的深深的憾恨。到院子里,父亲元宝山的脸已经阴郁了。元宇伸手接过双轮铁车的扶柄,用力拉进了院子。元宝山一边从铁车上拿下粗木段固定车子一边沉沉地说道:“什么事能指望上你,你说,什么能指望?”元宇明白,父亲的怨气是因为自己落榜,并非这几天的颓靡。他很不喜欢父亲阴阳怪气的训责,不如劈头盖脸直接骂一顿。但是他不会那样,好像‘阴阳怪气’能持久一些,‘劈头盖脸’却不易重复。元宇一般情况下不予回答,以防彼此的对抗情绪升级。 母亲周庆芳一如往常,她对父子情绪不敏锐。她从车上拿下剩下的各种叶菜,还有一块猪肉,递给了元宇。说道:“这不都到家了吗?你还埋怨啥。没你儿子的时候咱们不一样卖菜。” 元宇在厨房认真挑拣那些烂菜,他得做点什么,这样能缓解父亲脸的阴郁和话里的怨气。虽然厌烦这些一袋袋软塌塌的东西,知道都是被顾客反复挑选剩下的,但自己是这些烂菜叶养大的,他逃避不了。 吃饭的时候,父亲脸对着白米饭,突然问:“不想回读,那你想干点啥?”元宇没有马上回答,知道父亲喜欢自说自话,习惯覆盖自己前一句论断。他半天不吱声,元宇不得不回答:“干啥?没想好。反正不去回读,白花钱。”语气带着明显的厌烦。 元宝山听了就要发火,却还是不顺眼的撅了一筷子白米,忍了下去。低声音说:“白花的钱少了?报武术班,买资料。就咱家这点能耐,知道费多大劲给你弄一中去的吗?” 元宇不服了,顶回去:“去一中是王叔办的,你费啥劲了?” “你王叔办的不欠人情啊!不也得还吗?”元宝山摔下筷子“你以为你王叔总欠咱家的?现在咱们早就不在一个层次了,你还不知道努力------以后你都没脸见萤萤。” “我见她干嘛?不见她我活不下去了?”元宇闷头抵触。 “行了吧!吃饭你俩都不消停”母亲抱怨道。 “你懂啥?吃你的得了------都像你这样当妈,你儿子这辈子只能跟你卖菜。还能干啥?”父亲立刻抱怨回去。 “嘿-----!”周庆芳不乐意了“你说我一句得了,非得加上后面那句干啥?烦不烦人----烦不烦人-------要你是干啥的?死老头子。” 元宇赶紧往嘴里扒了饭菜,怕一会儿没心情吃下去。 ”要不然自己也琢磨写点啥?我供着你。你不是爱好这些东西吗?没准也是条出路。”果然,父亲说了自己没心情探讨的话。 元宇琢磨如何一句话能解决掉这个话题。父亲又说:“我给你推荐的那
本小说集里-----那里头好几个人都是-----先尝试写一些小篇幅,小品啦,散诗歌啦啥的,尝试着不断去报刊杂志投稿。慢慢的积累了名气,然后再写一些较长的,更深的。等获奖了,不也成为作家了吗。笔也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不管你有没有天赋,啥事都得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 元宇闷头不敢吱声,不敢陷入当下学形态与当前自身心态的混合泥潭里无限度的挣扎。元宇认为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东西,元宝山会义正言辞的摆出一千条道理击溃自己,体无完肤。都是光明正大的道理,元宇一条都招惹不起,索性装傻充愣的不说话。 周庆芳见儿子蔫儿了,心疼说:“这不刚考完吗!学了那么多年挺累的,你就不能让他好好歇几天。’’ 元宝山瞬时来劲了,立刻怒道:“累什么累?学好了的累,他这样的能累?整天不是胡朋狗友,就是胡吃海塞。是玩累了吧-------早就该预料到有今天的情形了-----再说了,跟他胡吃海塞的那个,人家他爸是市长,有资本。本来就不愁出路,听说还考上了名牌大学,咱们能比吗?”他故意加重了‘名牌大学’的语调,敲了两下饭桌,侧眼瞄一眼元宇:“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别啥都不知道让人家玩的团团转,把你当傻子了-------就是他们把你害了。” 元宇忍无可忍,就要反驳。然而想想前几次反抗的结果,立刻气馁,觉得挫败的意义不止是自我认知窝囊那般易于忘却。他不敢狠摔饭筷,只是慢慢起身,默默回自己的屋里倒在火炕上。他不能傻愣愣坐在凳子上,会显得愤岔不平;如果推门出去躲清净,父亲一定认为自己怨气冲天;似乎也只有躺在硬邦邦的炕上,不随意翻动,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有反思的深痛沮丧而已。 次日凌晨三点,元宇咬牙起床。昨日的郁闷与睡梦的香甜混搅在一起,困住了身体的倦怠迟迟不能褪去。此刻方明白父母每日的辛苦,至少这一刻实在痛苦。 天色还未亮,空气里竟有一丝寒气,但并未使元宇清醒。父亲熟练的做出发前的那些活计。元宇睡意渐渐褪去,感觉没什么大不了。凌晨在梦里或梦外不能构成对生活质量的实质威胁。 天色微微发亮。空旷的街道上,清洁工人猛烈的挥动大扫帚,荡起了满天灰尘。他们大概需要总理的慰问,灰尘或许可以因此小一些。元宇想。如此凌晨的街道走起来便十分舒爽了。 父亲闷头拉着铁车,脚步缓慢,自己坐在车上不忍。抢过车把自己拉车,父亲便在旁边跟随。 蔬菜水果批发市场人头攒动,都是辛苦的底层人们。他们都具有持续维持生活基本保障的顽强品质,像搜寻猎物一样来回转悠。批发老板们都把商品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许拆开挑拣,只能整包或整筐售卖。好赖自己看运气。然而这样并不能难住辛苦的人们。他们躲开老板的监管,扒开柳条筐的缝隙,捅破包装纸仔细查看评估。或者顶着老板的呵斥,在塑料包装袋上捏咕,试探手感。如此反复,总是挑选了他们自认为性价比最为合适的商品。 几经挑选,装上了几筐菜,拉车奔向售卖地点。 天色已亮。市场前的街道虽已清扫过,零星遗落的烂菜烂果仍随处可见。早点摊位冒着白气或轻烟。热的油锅,乌黑的茶叶蛋,叠加的蒸笼悄然勾起元宇的食欲。陆续到达的商贩窸窸窣窣,默默安置自己的摊位。器具的碰撞,食物由生转熟的抵抗,人们的吆喝或者抱怨,还有腐烂蔬果混合着新鲜食材的气味的弥漫,共同造就了市场开市前特有的一种氛围。 有棚壁遮挡的市场里面想必更加热闹。元家的摊位在市场外露天的街边,虽然受风雨酷寒影响,但无需缴纳租赁费。只交少许的税和管理费,偶尔还可以抵赖打诨躲过去。仿佛躲不过去便没有本事,元宇清楚这一点,也讨厌面对这一点。 父亲安置好摊位去二次上货。元宇问:“你怎么拉回来?”父亲说:“三轮车在你王叔家的小区里放着,我去拿。” 周庆芳拎着饭盒来了。元宇要吃摊位早点的心不减。说:“妈,不是让你在家多睡会儿吗,咋还来这么早?----我能不能买东西吃?” 周庆芳笑了笑说:“你以为会真的让你卖菜啊?你爸就是跟你较劲呢。你知道价格吗?会称秤吗?再说那些老客户看见你是个生人,还不都跑别人家去了。” 元宇道:“这么早能来几个人。妈,给钱啊!我要买早点。” 母亲一边忙活摆菜一边说:“就指着早上这波呢?都是饭店的。” 元宇说:“妈!给钱啊!饿了。” 母亲磨磨蹭蹭,就是不掏钱包。“我带你饭了,你先垫吧一口-----这么早------都没做好呢。” 因为要钱费劲,元宇很少跟父母开口,只是当事情逼迫到眼前,元宇才加厚脸皮。今天似乎可以忍一
忍,便不再索要。忽然想到,问:“王叔是谁啊?-----我爸咋把三轮车存人家了,不麻烦吗?” 周庆芳犹豫了一下,道:“这小子,把我问懵了,昨天刚说他------你能有几个王叔?王洪铭,萤萤他爸。” 元宇从不把粗糙的劳力与王家相关联,因而没想到这一点。嘀咕说:“放人家干嘛------妈!我饿了,昨天根本没吃好------” 王洪铭是元家的贵人,大学教授。他的父亲似乎是个名望很高的人,他的妻子也是高中教师,真正的香之家。下乡的时候,他们是元家的帮扶对象。由于元宝山算是村里的半个秀才,对化人甚是尊敬,见王洪铭夫妇谈吐优雅,体质孱弱,便全力照顾。他们的女儿王佳萤小元宇两岁,在那段时光里跟着元宇摸鱼捞虾,采野菜,和泥巴,几乎形影不离。几年后夫妇二人返城,由于在粗陋的环境下感受了元家给予的温暖,知识分子的感怀之心又非一般,所以一直保持了十分紧密的联系。随后几年,在王洪铭的帮助下,元家顺利的来到城里,落了户口。 然而感激之情可以长久,却不是生活中一种常态的表现方式。随着时代进步,贫富更持,荣辱迭起,两家人彼此的感恩之心已无法抹平化与地位的巨大差异所带来隔阂,因此自然而然的疏远了很多。元宇觉得没什么,必然有其必然的因素。元宝山却失了一些分寸,元宇觉得那不过是父亲倔强的自尊在作祟,或者是愚昧的自卑蒙蔽了他维持这段珍贵情怀的尺度。 元宇觉得王洪铭是贵人并非是他协助元家进了城,也非他送给自己一个青梅竹马的宝贝佳萤,而是他送元宇去了江滨一中。江滨一中是名副其实的尊贵之地,要么成绩特别优秀,要么家室特别优秀,否则进不去。元宇两样都不沾,算是一条漏网之鱼。而江滨一中的漏网之鱼真的十分稀少。几年的时间里,与正宗的一群人的磕磕碰碰间,元宇逐渐感受了王洪铭的可贵之处。 一位脸上有条刀疤,肚子溜圆,面色凶恶的壮汉来买菜。他穿着背心短裤,拖鞋踢踢踏踏,腆着肚子,伸手就扒拉菜筐。说:“今天上的还行,有几天的真操蛋。”元宇也不敢招呼。还好是老主顾,母亲熟悉。没多久他就选了两兜子慢悠悠奔着有棚壁的市场里面去了。 周庆芳习惯拿塑料袋当钱包用,她收了钱揣进兜里,不一会儿又拿出来仔细挑拣了两张破旧的一元纸币,递给元宇:“哝哦,去买屉包子吃吧!”元宇手快,从她的塑料袋里又抢出一张五元的,说:“抠抠搜搜的,不得吃两个茶叶蛋啊”母亲埋怨道:“这一天白干了。吃完包子你就回去,这里用不着你-----别一天惹你爸生气-----收拾一下屋子,劈点柈子------你干点啥他都高兴-----” 元宇终究没舍得买茶叶蛋,五元是巨款,压在兜里踏实多了。那几天一毛没有,门都不敢出,只能窝家里胡思乱想。有钱压兜了心里高兴,捧着热乎乎的包子就漫步到王佳萤家的小区门前。在心里上,元宇便认定这里亲切而神秘。都是从事教育事业的一群人,相对都斯,住在一个大院想必会有诸多雅的故事淹没在婆婆妈妈的日常生活里。是的,他们逃不过婆婆妈妈,但必有自己的风雅,卓尔不凡的存在于繁琐的物系为上的生活里。 佳萤还在睡觉,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沉睡的气息元宇都迷恋,甚至超越了她曾在自己耳边低语的真实的气息。如此,自己沉睡的气息仿佛从未受到呵护,仿佛随时会被父母的埋怨和邻居的叫嚣惊扰。元宇坐在街边树荫下,看大院里进进出出零星的人们。他们也受生活困扰,但面色要和润许多。即便是自己的错觉,终归好于父亲苦痛深重的面容。因次元宇从来都认为佳萤不轻易来自己家里是明智的,单单是街头那些小混混对她发出调戏的口哨声,元宇都不知如何应付。想来也是蹊跷,他曾与佳萤那么紧密,现在离得也不远,然而这条看不见的鸿沟竟只能任其越拉越大,无法跨越。 叶从阳的家住在江的西面。每次过桥的时候,元宇都要驻足眺望一下。当楼舍绵延而尽,是蒙蒙不清里的山峦。江风吹爽,江水悠然,俯瞰与远眺的旷达交并于桥上随意一点,这是这个城市的妙处。即便你习以为常,它仍旧妙不可言。 叶从阳笑着开了院门,大声说:“我猜你该来了-----上午去你家,锁门了。’’他搂着元宇肩头,不断拍打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时候更是同命相连。” 元宇苦笑道:“跟我爸冷战呐!” 叶从阳笑道:“都差不多,虽然没开战,但老爷子说了‘我压根没抱啥希望,你啥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元宇哼哼两声,继续苦笑。一进屋门就说:“整点啥吃的,饿死了。 叶从阳道:“别着急,先放一首听听,这歌我找了好几十年才找到。’’说着将录音机里放好的磁带,导到了那首歌的位置,然后去厨房忙活。
元宇笑道:“你才多大,还好几十年。’’ “我就那意思,形容这歌老,找到费劲。’’厨房传来拆塑料包装的声音。前奏是清朗的吉他伴奏,歌者的声线也圆润,美中不足是粤语,歌词听不全然。不一会儿,叶从阳端上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上面飘着几根红辣椒,各加了一根火腿肠,卧了两个荷包蛋。 他问:“怎么样?” “荷包蛋没飞,肯定好吃,你做啥玩意我都爱吃。”元宇说:“我都是把火腿肠切成片儿,你直接掰成了两截-----咋俩这点一样,都爱吃方便面。” 他笑道:“我说的是歌好不好听” 元宇故意道:“凑合着听吧,饭都管了,我能说不好” 从阳道:“这歌你早晚会喜欢,我敢断定-----你的口味我还不知道-----虽然多数我喜欢的你都不喜欢,不过这首不一样。我录了一盘,原版的你走时拿着,回去慢慢听。当然其它的不咋样-----一盘里有一首经典就足够了。”他不顾烫,开始吃面。 元宇要凉一凉,先喝了几口他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放凉的茶水。道:“你可拉倒吧,给我多少盘了,我都听糟烬了-----我要录的就行。” “嗯------嗯”他嘴里扯着面摇摇头“你听歌矫情,拿原版的,我必须让你听出味道来。” “我矫情吗?”元宇也开始吃面。叶从阳将落地电扇摇晃的脑袋固定住,只对着他们的饭桌吹。 “矫情!你家的香小姐真心不错,没嫌弃你,你想她就去看,别磨磨叽叽的”叶从阳的话是一股暖流。 “嘿-----你咋知道?我今天在她家小区傻呆了一个早晨,看见她出门补课,我都没敢吱声” “我还不了解你吗?越是这时候越想。” “想想就得了,见不见能咋地。我发现了,人不能被某一个人,某一种事物左右了心神,要发展多元化爱好,不然容易偏激,就像着了魔。何况我喜欢好几个呢,对她一般般”元宇吃的汗流浃背,站在电扇跟前猛吹。播放机里唱着《沉默是金》,元宇满不着调的哼了一句“笑骂由人,洒脱的做人----这辣椒真辣,但是吃着过瘾” 叶从阳道:”我爸后院自己种的,上了炉灰,这玩意上了炉灰就特别辣,你愿意吃带点回去-----你那套理论吧,没啥大用,自欺欺人行。爱情就是着了魔才美妙啊,所谓情到深处不自持嘛!爱好是广泛点好,但不能混为一谈-------其实你都明白,追别人也是假模假样,越是这样表示你越在乎王佳萤。’’ “不敢苟同”元宇快速回答“我还真挺喜欢别人” “煮熟的鸭子,嘴硬。元宇,我喜欢你这点,装屁装的一本正经,能装出味道来,连你自己都信了。”说着从柜子里他取出一包核桃酥。说:“呐!吃两块这个,我光吃面吃不饱。” 元宇知道那是他父亲的备用早点,说:“我不吃,够了-----你咋把汤都喝光了,我吃方便面一口汤不喝。” 江的西侧地广人稀,从前是村子,纳入城市规划后发展迟缓。叶从阳的家是三间砖瓦房一字排开,面向大江,背向夕阳。夕阳的一方有个院子,院子里有三棵树,靠近屋檐,一颗樱桃树,两颗沙果树。然后种植了一片蔬菜,几只小鸡时而穿梭其间。樱桃早已没落,沙果却正当红。叶从阳收拾了碗筷,端来一盆沙果。说:“我爱吃这玩意” 元宇也爱吃,说:“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去同学家玩儿,爬上他家的煤棚子,正对着一颗沙果树。满树的沙果,伸手可及-----他就给我摘了一个。一个?-----这家伙给我馋的。” 江面上飘来了汽笛声,烈日下的植物和动物似乎普遍发出某种挣扎的低吟。叶从阳总说热茶更解暑。小口小口的慢慢呷着喝,吧嗒吧嗒嘴眯起眼睛说:“来口烫的?一身汗去一身愁。一会儿咋俩去洗个澡。小生活多滋润-----你老愁眉苦脸的干啥?” 元宇咬了一口沙果,捂着腮帮眦着牙说:“去哪里洗?河里吗?” “去河里那是自杀,不是洗澡。”他说“家跟前刚开了一个澡堂子,正好新开业的,干净。” “不去。最近上火,屁股上长俩大包,磕碜。” “谁还没几个包”他比划着下颚“哝!刚露头,我使劲一挤,一股白浆‘啪’的窜地上,挤完了一点不疼了。一会儿到澡堂子我给你挤了,屁股上肉多,比我这个好挤。”他笑道。 “恶心死了!”元宇笑了:“妙玉说,一杯为品,二杯为饮,你这一大茶缸子是喂牛。’’ 从阳笑道:“她那猫肚子能明白咱这量?我不喜欢妙玉,太能装,这种酸不拉几的女人不适合你。我偏偏喜欢宝钗-----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
宝钗呢?知达理不矫情,她不香吗?” “谁知道”元宇想起了同桌女生,说:“我还喜欢赵敏呢!金大师那么多女主角,好像也没几个人喜欢赵敏的-----他自己都喜欢小昭-----每个人看的代入感不一样吧?赋予不同的想象力,角色的形象便有了不一样的地方-----藏在鼓里被冤枉的那一段写得真是精彩,敢爱敢恨,对所爱的人没那么多计较,仅次于光明顶的一段。” “光明顶上也没赵敏啊?” “我就那意思”元宇若有所思“写出了生动又精彩的段落-----看似优柔寡断,背靠所谓的邪恶,面对所谓的正义,能坚持自己的判断------善良从来不是一个贬义词,如今竟然引起了争议-----” 叶从阳用手向后捋了一下头发,直了直身体说:“我知道,你是讨厌大家夸《天龙八部》。” 元宇浅笑了一下说:“是吧!恶相百出,作者却没有明确自己的批判点------其实也无所谓,武侠小说毕竟脱离了实际,无论看似怎样合乎逻辑,都不可能靠近人的核心精神。可惜了金大师,好好写小说的话,以他的才气,绝对可以进入世界学的顶级殿堂。” “古先生的也不错,就是你不喜欢-----这点上我不跟你挣,我还没到那个层次。”叶从阳淡淡一笑,看着元宇的额头“一说这些事你的个性就来了,完全进入了自我意识里,谁来都不好使了。”他伸手探向元宇的额头。“作品受众面广,大家喜欢代表有一定的特点,不管你服不服,人家名利双收了。你的殿堂级很可能一辈子清苦,知音难觅-----唉?这个好像熟了,我给你挤了吧?” 元宇愤懑难收,闪头躲开说:“不用-----从这点上看,真理绝对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叶从阳笑了,说:“走,咋俩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再把你气出个好歹来。” 元宇说:“花钱的地方不去,先说好,别总是花你钱。” 出门没走多远,迎面遇见同学牟长生从食品店里出来,拎着两塑料袋东西。他说话喜欢笑眼看人,兴致高的时候,眼睛只眯成一条缝。但是他嘴欠,专挑对方不爱听的说,因此无论他怎么笑,都让人厌烦。“呦!巧了,这哥俩是去哪?”他停下脚步,挡住了两人的路线。 叶从阳反问:“你干啥去?” “走呗!一起喝点,都毕业了,以后见面就难了。”他的眼还有神。 “我俩就不去了,破坏你们心情” “走吧!”他伸手拉叶从阳的胳膊“都是咱同学,客气啥!” 叶从阳轻轻挣脱他的手。“你们嗨皮吧!我俩吹吹风挺好。” “考哪了?”他问,眼神开始内敛于笑容里。 “家里蹲着呗!”叶从阳挺一下腰“我俩一样,只能蹲家里。” 他的眼笑成了一条缝。说:“嗯!我去了林大。不咋地,凑合混吧,咱同学出去了不少。”学生习惯把考入外地的重点大学叫‘出去’。 “去吧!快去吧!”叶从阳挪步。“好好喝!研究一下咋为人类社会做贡献。” 他走后,叶从阳说:“一群猪抢食的脑袋,还能整出人类的思维吗?” 元宇说道:“也不错,他们几个都不错!” 叶从阳说道:“我不是说他们-----你以为我会眼馋他们吗-----我是只说那些假模假样混个凭出来的一些人。以为有个大学凭了不地了-----,他们学到啥了?中国有几所像样的大学?” 前几日下了雨,松江的水浑浊而湍急。即便旱一些时日,江水也浊,江面也阔大。日光还是很强烈,但有团团树荫,阵阵江风,因而凉爽了很多。如此大江上不见源头,下不见尽头,日夜奔流不息,竟不见白帆高扬,不见轻舟,不见龙船画舫。失之历史的传奇,未免浪费了它的千载功力。江面上都是一些工业船只突突突的行进,偶尔几只现代的游轮,没什么色彩,转上一圈糊弄一下游客漂泊的心情。 江西的岸没经过修整,放眼对面,砖石铺砌,工工整整。岸上高楼林立,一片喧闹。这种感觉很好,站在原生态的一方,看隔岸的繁华,就像坐在温暖的室内,看窗外霜雪漫天。 元宇深吸了口气,树影里斑驳的光点洒在脸上。他盯着江面问:“哲罗鱼还有没有?我还没吃过呢!” 叶从阳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就好像真的会有巨大的鲑鱼跃出水面一样。说:“吃不吃能咋地,养殖的跟野生的能有多大区别?死贵的-----你要说以前区别大了我信------现在没点门路的谁敢在江上撒网,罚死他。老百姓也就偷摸的弄点小白漂,柳根子啥的解解馋-----鱼还有的是,一方面水质变差,不那么好吃了,一方面怕人,都
躲深水或者人少的水域去了。” 元宇仿佛见孤舟渔翁,独钓江雪。说道:“古人也挺好!要是生活在这里,天高皇帝远,还不愁饿死。” “拉倒吧!这是女真,契丹的地界,野蛮着呢!一言不合还不被砍死-----哪里生活都不容易-----”他找了一处有树荫的长椅坐下。 元宇想去江滩上溜达,但阳光白辣辣,滩上没有遮挡,从阳肯定不想去。元宇折了一支柳条,坐在长椅上,然后俯身用叶片挑逗地上的蚂蚁。说:“蚂蚁真忙碌-----江对面的人看上去都像是蚂蚁一样,我们是不是就如蝼蚁,无法认知我们视野以外的东西-----我这是来看你了,心情还好些,窝在家里真是百无聊赖。” 叶从阳道:“香妹妹家里那么多,没事借几本看看,顺便看看她。我敢打赌,看见她你心情就好了,说白了就是想她。” 元宇道:“真没必要了。”想到佳萤母亲谭英的眼神和王洪铭深沉思索的脸,元宇感觉如梗刺穿怀。 “怎么了?” “没什么,不在一个层次了。”元宇气馁地答。 “她啥层次?”叶从阳说:“咱班家世显赫的多了,省长姑娘不也服服帖帖坐你旁边吗?” 元宇故作一脸诧异,问“她爸真是省长啊?” 叶从阳道:“肯定是,就是没人敢传这个事。” 江面上驶过一辆游轮,穿越江桥底部的时候,可以听到站在船舷上的人高声欢呼。航行至近处,似乎还有人向岸边挥手。元宇不想讨论同桌的事,一时间仿佛天下也不存在要讨论的事。便说:“从阳,我们去北山转转咋样?” 从阳说:“ 疯了?去哪干啥?齁老远的。” “听说山里深处有一座小庙,还有佛的舍利塔-----老僧青灯古刹,远离尘嚣,是多么的寂寞------”元宇看着远去的游轮悠然说。 “瞎扯淡!啥都没有,佛在西天。”他说:“山里都是坟地。没名没分的死孩子都往哪儿扔。” 元宇淡淡地道:“真恐怖!世上如此恐怖吗?” “嗯!比咱们想象的恐怖,也比咱们想象的精彩!”他肯定。 元宇继续道:“那我们去江里扎个猛子吧?好久没下水了。” 叶从阳道:“江里死人更多,都是自杀的,想不开的------元宇,我有一本《希姆莱与党卫队》,你拿回去看看。我觉得挺好,比三巨头,三元凶好。视角比较特别。我知道你不喜欢军事类的,但你应该换换,总看才子佳人没意思,不真实。虽然每部传记都有局限性,但毕竟是真实发生的,没法全盘质疑。这时候你看这本没准正合适,以毒攻毒了。” 元宇没有接过话茬,仍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在这等着,我下去做几个空翻,打一套拳------你等着我---------”